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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綺拿過策卷,往桌子上一放,笑著回道:“叫老先生侍奉,卻才與禮不合。”他雖笑著,但微微皺眉,顯然對於旁人看著陳一白將策卷捧來卻看著的行為不滿。
陳一白搖搖頭,解釋道:“是臣老了,坐不住了,要起來活動活動筋骨,同旁人都無甚關係。”
李成綺命人賜座。
陳一白拗不過皇帝,只得坐下。
離得近些,方見少年人容顏豔麗奪目,燈光下,愈發顯得顏色逼人。
李成綺攤開策卷,一面看一面對陳一白道:“老先生在看什麼?”
陳一白歷四代帝王,與李昭的先生有半師之誼,學養深厚,可稱一代大家,為人不爭,少涉朝中事,李成綺從不稱其官職,只叫老先生。
陳一白德高望重,故致仕多年仍被請出來讀卷,以安天下士子之心。
陳一白聽皇帝發問,反應了一息,才慢慢地照實回答:“臣見陛下天顏,覺得依稀與先帝有些肖似。”
聽得殿中人無不失色,誰不知曉小皇帝性情惡劣暴虐,動輒責打凌虐宮人,他憑藉容貌得國,本就得位不正,豈能允許別人言明?
一學士極緊張,竟忘了規矩,直直盯著兩人看,提防著李成綺做出什麼事來,一時腦中胡思亂想,若陛下真動手打人,他們改怎麼過去替老師擋板子。
少年彎眼一笑,看得眾人更惴惴不安。
“老先生是
墜兔收光, 遠雞戒曉。
李成綺身披一薄氅,在輦車上倚坐著, 面上流露出二三睏倦。
青靄站在輦車邊, 低聲詢問道:“陛下可要回寢宮?”
李成綺按了按太陽穴,太久沒熬到這個時候,饒是少年人身體康健,也有些受不住, 他正欲點頭, 忽地想起讀卷時為了避嫌主動出去的謝明月, 開口道;“先生可回府了嗎?”
青靄道:“回陛下, 長寧殿那入夜後有人來報,說今日事務繁多, 太傅在宮中留宿。”
李成綺聞言神情有些意外。
先前他與謝明月關係不睦,甚至說出了讓謝明月無詔不得入宮這樣的話,雖他第二日就收回的旨意, 安撫謝明月,然此後, 若無詔令, 謝明月再不入宮。
前些日子下雨, 他強留謝明月宿長樂宮,謝明月幾多抗拒, 李成綺還疑惑費解他到底在矯情什麼。
但今日一想,謝明月要是那時就知道他是李昭, 那麼不願留宿長樂宮也情有可原。
不過, 李成綺暗忖, 謝明月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逝, 這件事於李成綺而言並不十分重要,他意外的是,前謝明月不聲不響地留宿長寧殿。
“去長寧殿。”皇帝語氣淡淡,彷彿不覺得謝明月未上書就留宿皇宮冒犯天威。
青靄頷首道:“是。”
李成綺閤眼養神。
少年人閉眼時那顆紅得奪人心魄的痣便露了出來,為其面容增豔色大半。
即便是這樣安靜地閉目養神,他還是冷得像是一塊冰,這種距離感彷彿與生俱來,無論如何都無法磨滅。
青靄收回目光時正好同滿空來撞上,後者一愣,只是全然沒有窺伺被發覺的尷尬,他朝青靄羞赧地笑了下,這笑容看起來明明極其無害,卻叫青靄的心驀地發緊。
輦車行得平緩,李成綺幾次都覺得自己要在輦車上睡著了。
他也該回長樂宮睡覺,而不是跑到長寧殿去找謝明月。
李成綺用困得神志不清的腦袋茫然地想,他好像確實沒有什麼事要找謝明月。
只是謝明月今日讀卷時主動出去,他覺得滿意,就想過來看看,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