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戈理剛想說出實情,腦海里浮現出那天在辦公室,當他剛踏進辦公室大門的時候,陀思妥耶夫斯基隱約地沖他搖了搖頭。
他沉頓著,平生第一次開始試著在衝動行事之前,稍微多考慮一些全域性。反思起悲劇的根源,他想到的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留給他的那一盒抑制劑。
如果當初,從最開始,他就完全聽從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勸告,沒有斷藥,後來,也沒有打斷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別林斯基的談話……
如果他果戈理沒去幹涉對方的行動,而是完全聽從對方的安排。
兩人或許真的如陀思妥耶夫斯基所建議的那樣,到目前為止還保持著安全的距離。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會昏睡在床,也就更不會受制於眼前這名充滿倦怠感和貪妄神色的白髮哨兵。
他應該將真話說給別人聽嗎?
‐‐萬一他的坦誠,又讓陀思妥耶夫斯基陷入被動,在下一次,對方還能像這次這般走運,僥倖存活下來麼?
不同於往日的孩子氣,尼古萊&iddot;果戈理的臉上維繫著令人看不透的、平白無故的笑容。
&ldo;在哪裡看到的呢‐‐好像是在公告欄裡,也可能是在報紙上?澀澤先生,您就實話告訴我嘛。&rdo;
澀澤原本就是一名哨兵,他所具有的超於哨兵的精神分析能力,不過是一點推測加上對人性的把握。眼下,在他面前的哨兵顯露出他所解讀不通的神情。
名字在西歐的老一輩人耳中是不陌生的,他碰巧在早年常居那裡,直到最近才在西伯利亞尋了一處新宅,好把過多的收藏品穩妥安放起來。
他也在估摸著。
就算此刻不告訴果戈理,這名哨兵日後也會從他的嚮導、或者某些路人的交談中搞明此事。但是,在說出口之前,如果他不確定果戈理手裡的線索,他會平白丟了一個談判的機會‐‐
得不償失。又是得不償失。
&ldo;既然你不打算坦誠,我又為什麼要告訴你。&rdo;
澀澤邁著關子,他做出暗示,&ldo;你不想說它的來源,起碼可以說說詢問的動機。比如你為什麼想要問這個人,你想去找他,還是他想來找你?&rdo;
&ldo;找到他,殺了他。讓代價回到它原本的地方,將所有的一切歸因。&rdo;
澀澤瞬間露出一絲驚訝,他看到哨兵的眼中透出令人悚然的冰冷殺氣。
這與之前那種小打小鬧是完全不同的。尼古萊&iddot;果戈理的內心似乎存起一處黑暗。澀澤以為自己看錯了,因為此人的笑容實在過于晴朗。果戈理哈哈大笑起來‐‐
&ldo;騙到您啦!&rdo;
青年爽朗的笑聲在臥室高高的天花板下方徘徊。他揚起手掌,將床柱兩側的流蘇都震顫得歡快跳動起來,陀思妥耶夫斯基均勻的呼吸沒有被此驚擾,點滴藥劑順著醫療裝置一滴一滴灌進蒼白的手臂之中。
&ldo;我就是好奇而已,好奇!隨便問問!&rdo;果戈理站到一邊,隨後又坐到澀澤對面的椅子裡去,他趴在椅背上溫和地笑著,&ldo;您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就順便告訴我一聲。萬一我想起來在哪裡看到的‐‐萬一是在笑話裡看到的?咱們不就多了個共同的話題嘛,閒著也是閒著。&rdo;
澀澤血紅的雙眼盯著對方,他思索片刻後,忽然說道。
&ldo;你想要殺了那個人的話,我倒是不攔著你。&rdo;
&ldo;喔?都說了是開玩笑嘛,您還真是容易上當受騙。&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