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下,從左至右,剜穿她所有動機。
東窗事發?
程真佯裝鎮定,不再細想,腳程加快。又過了一個轉角,直接推開右側安全通道。深灰色樓道瀰漫棄置菸頭的黴味,遭夏季悶熱一蒸,燻得鼻痛。自流平水泥臺階連防滑帶也未裝,程真藝高人膽大,直接側坐扶手上,平衡身體,滑翔而下。
無數次貪玩造就一時僥倖。
她已聽見上一層安全通道門被開啟的聲音,閃入二樓廊內。
二樓是商鋪倉庫通道,天花極低,燈暗影重,似要把人困到老死在此。程真揚手摘下一隻耳夾,往右邊拋去。
側身往左,在盡頭轉彎,然後跑入另一側樓梯。
她有點害怕,伸手摸住口袋的刀。
葉世文推開二樓安全門。空無一人,他仔細辨了聲響,目光被地上那隻耳夾吸附。彎腰拾起,廉價塑膠充當珍珠,他的眼底浮現不屑。
葉世文往右側走去,那顆假珍珠被遺落在雙開玻璃門的下緣,沾滿灰。
倒顯得更白了。
△△△
程真來到一樓。
她邊走邊脫外套,露出打底襯衫,扯下假髮,散落滿肩的濃黑。淡金色鑲白流蘇的短馬甲,無數次穿上脫下,領口已起球。程真謹記麥笑琪交代——“換工服要自己掏荷包的,一件爛衫收我200元,你千萬不要弄丟了。”
中國城在迴歸後日漸式微,侍應的小費沒以前多。
通貨緊縮,薪水蒸發,全港的錢似乎遭遇綁架,不知去向。
“波哥!”程真在定製老西櫃檯前喊一聲。她走得有點急,長髮團了股熱氣,匆忙交代多句,“aggie的外套,我先放你這裡,她明晚上夜班過來拿。”
“知道啦。”
王盛波在側間房內,替剛來的大陸客量身。今晚難得有一臺豪客,不敢怠慢。聽見程真聲音,是熟人,便沒出門迎接。
他有一間分店開在蘭桂坊附近,程真是那邊酒吧的酒水妹。
當時她付不起工服押金,唯有找王盛波依樣定製一套。十幾歲少女,砍價砍到臉紅,20元港紙也捨不得多給。
是個硬骨頭。
程真掃視四周,沒見葉世文跟上的痕跡,看來他被哄去了北門。抬腕一看時間,快要錯過小巴。
她拿出手機向陌生號碼發了條簡訊——【808,事成】。
想了想,又補一條——【改期】。
夜幕被錯落樓宇託高,塔尖向天空伸出嶙峋觸手,卻遙遙未達,孤月獨明。光亮如晝的馬路,車站站牌下卻只有落客,沒有歸人。
善男信女,染一頭紫發,紋身在耳後,香菸夾指間。從旁簇擁而過,撞了她的肩。程真立即摸摸口袋,刀與手機都在,原來不是藉機偷竊。
繃足一晚的神經,她累了。
身高只有五尺四,這頭黑瀑長髮攏下來,讓程真添了些人小鬼大的味道。
車來了。
車廂空空如也,她走到倒數第二排,靠窗落座。
站旁的valley唱片店早就換了只碟。老闆不知貴姓,自深水埗鴨寮街遷徙過來,終年一件白襯衫,以不肯讓步的貴价兜售所有正版唱片。從炙手可熱的金曲到乏人問津的黑膠,滿了貨架,又添置倉庫珍藏。
紅港過分擁擠。
只得這處“谷地”,從皇后大道西到皇后大道東,承載口耳相傳的舊事,一幀一幀,縫於音樂裡。
此刻,葉世文從轉角走出。
他沒想到被程真逃脫了。走往一樓步梯的時候,已知再也追不上這個女侍應,甚至在內心有點嘲笑自己——是輕敵還是過慮?
也許她只是貪懶。夜總會生意江河日下,連侍應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