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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裡安靜下來,沉知許靜坐了一會兒。腦子裡浮現出一點記憶,她抬手去翻儲物盒,果真在裡面發現了半包煙。
那是謝司晨留下來的,包括他純黑色的金屬打火機。
沉知許不算熟稔地點燃了一根,露出半邊窗戶,任由它從自己的唇口進入,又慢慢地飄逸出來,像個對她身體器官不感興趣的遊客,逃進夜色裡。
可肺部仍存有它路經的證明,有些不適的火辣。
她在這淺淺的陣痛裡明白了謝司晨。明白他抽菸的頻率、時刻、心情,明白他為什麼心甘情願被尼古丁包裹清明的思緒。
淺淡的苦澀氣息像一雙手剝開了她的靈魂。
她在美國只待了六年,可“成為律師”這個夢想卻在她的意念裡待了將近二十年。在流淌的時光裡,她踩著浪一步一步走到湖心,願望在腳印裡塑造成型,與她之間的壁壘逐漸輕盈、稀釋,在拿到京華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在她面前舒展了自己的殼。
她走了進去,走進潮溼且深邃的長河裡。
卻在許多年後唾手可得的某一天發現,這裡是象牙塔,是困住她的繭。
“……不認為你做錯了什麼。”
那是因為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對的。
將道德敗壞危害社會和他人性命的垃圾送進監獄,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對的。
錯的是她。是律師的身份。誰都可以對真相和惡勢力義憤填膺,可律師不可以,站在法院裡的沉知許不可以。
伸手是泯滅的人性,縮手是職業道德的喪失。
她知道自己其實沒有做選擇。她的沉默,是在逃避自己。是憑藉本能從即將坍塌的世界觀裡撤離。
律所一次又一次地留她,她卻一件又一件地把私人物品塞進行李箱裡。收拾到最後才發現,原來這些年她根本沒得到什麼。再次坐上決定人生的航班時,她還是壓著無數他人所不能理解的心事。
原來對前途的滿懷壯志沒有用,寫滿數字的賬戶也沒有用,夢想沒有用,精神支柱也沒有用。
她要她的生活不再以任何目的為目標,要自己能夠隨心所欲地發表立場,要無所顧忌地思考、追求、收穫。
她要握得住的自己,而不是成為魚缸裡可以肆意遊行、卻怎麼也逃不開這方空間的蝶尾。
她要自由。
這兩個字在心頭浮現的時候,十八歲的謝司晨也在她的腦海重演。
他又贏了。比自己更早、更深刻地明白徒勞的意義,卻不放棄生活中任何可以收穫快樂與幸福的瞬間,端著清醒的姿態,成為他自己。
他也遊在海里,卻有深夜裡唱歌、穿梭於漩渦的權力。
這個世界上有能力有野心或是兩者兼併,走上金字塔或出生在頂樓的人有很多,卻鮮少有人能夠做到及時止損。知足兩個字,筆畫太少,感悟太難。謝司晨明明有的是捷徑往上爬,卻寧願選擇更辛苦、更不被理解的道路,堅定且自信地走下去。
他早就洞悉了世俗的本質,還能保持對明天的期待。沉知許從他身上學不會。
可那也許就是他的魅力所在,她永遠都半知半懂的事情,在他這裡能夠得到確切的行為。慢慢讓她理解,從不嫌她笨拙。
越是明白他的好就越是覺得這段感情對他來說不公平。
才想著他,電話就來了。
沉知許慢半拍地接起來:“喂?”
他語氣很好,很愉悅,“等了一晚上都還沒等到你的來電,沉知許,你追人就是這樣追的?”
其實她開口問過,關於公平的理解。他不以為意,甚至搬出當年搶走她發言機會的事情:“沒有什麼公不公平的,就像我那次考得比你高分,所以我上去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