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t>
臨時獻血點所在的門診大廳和剛才的急診室只隔了一個走廊, 看起來卻像兩個世界,從拐角處拐進來,像是從煉獄一腳跨到人間。
這裡的人其實不多, 零零散散的或坐或站, 臉上都是笑著的。
人性很奇怪,在做好事的時候都會笑, 好像能夠幫助人就是一件特別值得高興的事。
程涼斂眉。
人性真的很奇怪,在做壞事的時候, 也會笑, 彷彿欺負弱小也是一件特別值得高興的事。
他其實一眼就看到了人群裡的盛夏,卻沒有馬上走近。
他在那個瞬間,突然有些貪戀盛夏臉上的笑容。
她就坐在人群裡,脊背挺直,手裡拿著棉籤棒壓著胳膊,側著頭在和旁邊的唐採西說話,眉眼都是笑。
她向來喜歡笑,笑起來會不自覺地皺鼻子,她的笑總是能傳到眼底, 望著人的時候,會傳染的對方也忍不住跟著微笑。
於是他那點從急診室帶出來的憤怒就消失了。
一乾二淨。
程涼低垂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有一些情緒, 他其實是懂的。
最最開始周弦那個神經病試探他的時候,他心底其實就已經知道了。盛夏這樣的女孩子一定會吸引他,因為他就像盛夏說的那樣, 充滿了憤怒。
無能為力地憤怒。
憤怒到他有時候會產生非常危險的想法,比如門診時手術時,腦子一閃而過的這個人到底值不值得救的荒唐念頭。
老林這輩子都泡在手術檯上值不值得。
他把自己大好年華花在這樣的地方值不值得。
一整日一整日的手術,救不了這個百孔千瘡的世界, 就像他們這一醫院的醫生護士工作人員在這種颱風天下堅守崗位不回家,也改變不了一個普通家庭的家暴。
那個被打的女人,如果不是靠她自己強硬起來,他根本幫不了她。
就算他想盡辦法幫了,也只是幫了一時。
這種事情經歷太多太多,麻木不了,無力感就累積成了憤怒。
他真的很努力了,想要得到的也不過就是現在這個大廳裡獻血的人臉上的笑容罷了。
但是沒有。
他不是一隻面前沒有胡蘿蔔的驢。
只是他的胡蘿蔔太虛幻,明明看到,卻永遠夠不到罷了。
盛夏不知道跟唐採西聊了什麼,笑得整個人往後仰,一抬眼,就看到了程涼。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散漫地揣著兜,眼皮耷拉,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他筆直地站在門診大廳入口處,隔著幾米遠的距離,一言不發地盯著她。
盛夏看不懂程涼的表情,卻莫名地覺得,有些口渴。
四目交接的那一瞬間,她生平第一次不明緣由地紅了臉,心跳突然就快了。
在一旁的唐採西不明所以,順著盛夏的視線看過去,也看到了杵在人群中央的程涼。
而程涼,也一直到現在才發現,盛夏和唐採西身邊還站著一個人——他最近真的很煩的周弦,他手裡還拿著一個和他一樣的袋子,盛夏和唐採西人手一個肉包子。
盛夏的那個肉包子看起來都已經吃了半個了。
……
他哄了半天都不肯吃夜宵的傢伙,居然吃了別人給的肉包子。
程涼走近,直接把自己買來的肉包子丟給了周弦。
“給我的?”周弦震驚地瞪大眼。
“先去排隊獻血再吃。”程涼的語氣陰嗖嗖。
真閒啊,動作真快啊!
他在急診室裡忙到死,這個人倒是有時間過來送包子。
周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