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遠都記得周思懷當時的表情,他嘶吼著罵他打他。那種從骨子裡發出來的厭惡和噁心令他窒息,好像他是一個極其骯髒變態的畜生。
有很長一段時間,他是決定孤獨終老的,直到認識了容昭,他才明白因愛悸動的感覺,從此知道愛情應該有的樣子。
可他卻說他令他感到噁心。
周燁的雙手漸漸變得無力,他鬆開容昭的手腕,從他身上下來,慢慢從喉嚨裡擠出沉沉的兩個字:“抱歉。”
說完推開門走了出去,鞋子沒換,傘也沒拿,從樓梯下來,走進雨幕。
容昭躺在床上,轉過頭,透過門縫看著周燁漸漸消失的背影。
凌亂的床單,凌亂的衣服和頭髮,桌上的手錶,以及三米之隔那張空蕩蕩的床,每一樣都讓他想哭,讓他想大聲嘶嚎。
容昭從床上坐起來,想走到窗邊,堪堪又在窗戶兩步之遙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他知道自己說的話過分,他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噁心。
他從來沒有在周燁臉上見過那種神情,他整個人好像死掉了一般。
容昭抬眸看著窗外越下越大的雨,他自己已經是個墮入深淵的人了,他不會也不捨得把周燁拉下去。
他殺了人,周燁作為一個警察,整天跟一個殺人犯混在一起算什麼。
容昭從來都知道,自己的罪行遲早有一天會曝光。到了那個時候,周燁算什麼,是知法犯法包庇罪犯,還是殺人犯同黨。
他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僅剩的溫暖,他希望他餘生幸福,長命百歲。
容昭回到桌邊,把手錶按照原樣重新包裝起來,繫了個和原來一模一樣的蝴蝶結。
他坐在周燁睡過的那張床上,摸了摸上面的床單,藍色變形金剛的圖案,是他們一起去超市買的,曾經還為誰用這張床單打過一架。
容昭起身,拿起睡衣去洗手間洗澡。
他站在鏡子前,看見自己脖頸上一大片紅色的吻痕,上面似乎還停留著那個人柔軟又熾熱的雙唇的觸感。
天氣預報說今天的氣溫是三十七度,容昭覺得天氣預報騙人了,不然為什麼他站在花灑下衝了一個小時,身上的面板還是冰冷的。
又衝了一個小時,才勉強把身上的寒冷趕走。
血液重新流動起來,渾身變得暖了,洗好擦好,發現內褲忘了拿,下意識地喊了一聲:“周”
喊聲戛然而止,容昭意識到什麼,推開門出去,自己拿了條內褲穿上。
像很久以前一樣,一個人默默地回到床上,拿起床邊那本《紅樓夢》看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兩個小時,也可能三個小時,容昭放下手上的書,躺下來蓋上被子,側著身子,看著周燁睡過的那張床。
他又被噩夢驚醒了,他回到了血流成河的屠殺現場,聽見自己無助顫抖的哭喊聲,下一秒畫面逆轉,手上舉著刀的人變成了他自己。
即使在夢裡他也能看清楚面目猙獰的自己,他手上的刀隨著閃電一起落下來,鮮血濺了他滿身。
他一點也不後悔,他不後悔自己殺了人,他認為他們該死。
他告訴自己他不後悔,他一點也不後悔。
夜風透過窗戶縫隙吹進來,老式空調的嗡嗡聲掃過耳畔,容昭坐在床上,藉著昏暗的檯燈看著自己的手。
染了血的手和正常人的手是不一樣的,常年散發著冷意,經常會感覺到這雙手不是自己的,經常麻木,被砍掉了都不一定會覺得疼。
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雷陣雨。閃電劈開烏黑的夜色,緊接著就是一道滾雷。
整個後半夜,容昭沒再睡著。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太陽從窗戶玻璃照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