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霓兒終於承認,她這個後宮沒名沒分的女人,是愈發不受待見,說的話宮女們都不聽了。
從前她風光的時候,這些人巴巴往她跟前湊呢。
蘇霓兒難免有怨氣,瞪了幾眼。
能在景陽宮當值的宮女,都是精挑細選過的,多少有些眼力見,擺完食盤就走了。
只是出門的時候有幾個走得太急,險些撞到前面的宮女,還說什麼——“快走快走,這裡陰森森的,我怕得很。”
蘇霓兒嗤笑,瞧把這些宮女們嚇得?
五月的豔陽天,暖和著呢,哪裡陰森森的?
她緩緩放下描眉的石黛,往後退了兩步,對著銅鏡練習氣度,幻想等會和天子見面時她該如何拿捏。
她攏著留仙裙襬,故作不屑的姿態。
“喲,您今個好雅緻,怎地念起我了?”
“您是天子,忙著呢,如何罰我下一道聖旨就成,何必親自跑一趟?”
想想似乎哪裡不對,冷嘲熱諷顯得過於刻意,刻意恰恰證明在乎。
她努力擠出一個艱澀的笑,將鬢角的碎髮理至耳後,端莊地行了一禮。
“皇上萬福”
她假意半蹲著地上,餘下的客套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索性起身,懶得裝了,從銅鏡的後方摸出一根不長的木棍,掂在手心試了試重量,琢磨著一棍子打在陸衛青的後腦勺上,他應該死不了吧。
她作勢揚起木棍,抬眸,卻正對上站在殿外廊下的陸衛青。
金輝下,身形高大的俊美男子著一身緋紅的喜服,頭束玉冠。陽光穿過濃郁的紫藤花灑在他身上,火一般的灼目。
他容止昳麗,凝視著蘇霓兒的眸光深邃。多年未見,他身上那股子清冷的氣息多了些帝王的威儀,攝人得緊。
“哐當”一聲,蘇霓兒手裡的木棍落在絨花地毯上。
她訕訕地將手兒藏在身後,儘量笑得明媚又不失禮儀。
“要不進來坐坐?我備了午膳,將就吃點?”
兩人圍著八仙桌相對而坐,似極了每一對多年未見的怨侶,一時無言。
也不知他何時來的,究竟有沒有聽見什麼或是看見什麼。
再瞧瞧自個這一身大紅色的衣裳,和他緋紅的喜服恰好配成一雙,乍一眼望過來,還以為兩人是趕著成親的。
真是尷尬。
那一節木棍尚在地上大喇喇地擺著,蘇霓兒暗地裡給小宮女使了好幾個眼色,愣是沒人收拾收拾。
乾巴巴地坐著,蘇霓兒怵得慌,尤其是他那雙如鷹般的雙眼,似能看透她惶惶的內心,叫她無處躲藏。
他不說話的時候一點也不親近,甚至冷得可怖,偏偏從前她愛得痴狂。
她受不了沉甸甸的氛圍,隨手指向庭院。
“呵,那花兒開得真好。”
庭外紫藤花盛,硃紅色的牆上花葉佼映,白的、紫的爭奇鬥豔;假山下的花池裡流水淙淙,錦鯉搖著魚尾直拍得池水嘩嘩。
如此美景,陸衛青並不曾瞧過半分,兀自倒了酒獨飲。
幾杯酒下肚,他白淨的臉隱隱泛著紅,上挑的桃花眼微醺。他修長的指勾了琉璃酒盞輕晃。
“娘子,這回你闖大禍了。”
陸衛青說的是蘇霓兒放火燒養心殿的事。
他溫潤的語氣全然沒有四年未見的疏離,透著幾分心疼,不似責怪。
蘇霓兒積壓了四年的怨氣,那些醞釀已久的囂張氣焰,竟不知該如何開口,生生地被掐滅了。
這讓她想起兩人未進宮的日子。
兩人相識於亂葬崗,都是無家可歸的小乞丐,今天偷雞、明天摸魚,對著石頭拜天地,在貧苦與攙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