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她還在竭力勸慰自己,心裡一暖,便附和地點了點頭。
見她笑得勉強,小少年動了動唇,很想說自己即便去了漪瀾殿,也未必會吃虧。
但阿瑤應當是不喜歡聽的。
慕衍不動聲色地思索著,沒有出聲,只是替她將茶盞再滿上。
香甜熱氣裊裊升起。
而在離洛京百里之外,臨時紮起的行軍大帳正燃著燈,床榻邊小几上的藥碗裡,升騰起的藥氣卻是苦澀辛辣的。
敬國公蘇覽正在拆開洛京送來的急信。
他年少時也曾是洛京聞名的英俊郎君,如今雖已從軍多年,又是兩個孩子的阿耶,但依舊是劍眉朗目,不減當年。
燭火結豆,光線漸弱。
他頭也不抬地將榻邊懸著的三尺青鋒抽出,反手一揮,斬落燭花,信上的字跡便清晰起來。
恰好蘇兼正揭帳而入,拿來新到信件。
「阿耶,這是姑母動用了暗衛送來的,想來必是急事。」
他接過蘇覽手中的利劍,指尖輕彈湛湛劍鋒,笑道,「阿耶倒是順手,古有用宰牛刀殺雞,今有您拿三尺劍挑燈,倒是趣談。」
蘇覽未曾搭理長子的閒話,只將蘇兼遞來的信展開看過,便皺起眉。
「看來我們需得提早回去。」
他將信遞還給蘇兼,沉聲道,「林貴妃以命相挾,要陛下將六殿下送去給她撫養。」
「養就養唄,」蘇兼無所謂道。
「您才受過傷,說不定便是陛下那處的手腳,還管他作甚?他愛將兒子給誰養便給誰養,左右被養死的,也是他的兒子。」
蘇覽擰眉看他,滿眼不悅道,「冷箭之事你我尚無證據,身為臣子,怎能對陛下口出怨言?」
「臣子?陛下?」
蘇兼語氣嘲諷地重複一遍。
「則昭,你心性偏了。」蘇覽皺著眉道,似有失望。
這話讓蘇兼的玩世不恭之態漸漸收起。
他的視線寸寸掃過榻邊藥碗,冷笑兩聲,驀得將已入鞘的劍抽出,手腕翻轉間,劍指洛京方位。
有些話,蘇兼自知事以來,就積攢壓抑了許多年。
這會被阿耶斥責,簡直是不吐不快。
「阿耶,蘇家是對大桓一片忠心!可陛下呢?處處猜忌防備,姑母當了皇后,他便抬舉出林貴妃,表兄生了弱症,他從未急於尋醫,就連阿瑤……」
蘇兼咬牙切齒起來,「阿瑤自小被養於大昭宮,說是恩寵,是姑母憐惜,難道陛下就沒有半點將她扣為人質,威脅阿耶之意?」
聽長子提起女兒,蘇覽面色柔和一瞬,又很快消失不見。
他不意長子竟是積怨至此,一時沉默。
蘇覽的髮妻去世得早,幼女又養在宮中,他常年留宿軍營,把長子丟給二弟撫養,只時不時想起時,會把他拎到軍中操練一番。
父子二人,著實有失親近。
他又素來寡言,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見阿耶不曾打斷他,蘇兼想起這麼多年與胞妹的分離,越發不平。
「若是您當時擁立的是齊王,他不也曾心儀過姑母?若是——」
這話卻被起身的蘇覽打斷。
久經沙場的敬國公只一個照面,便將長子手中的劍奪了下來。
哐當!劍收入鞘。
「則昭,四周雖都是我的親衛,卻未必沒有旁人的耳目,你這般激動,夜間高聲,難不成是想將我們一家人的性命斷送於此?」
蘇覽拍了拍長子的肩,示意他坐下說話。
蘇兼氣過了頭。
他的眉心跳了又跳,才勉強壓抑著坐了下來。
卻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