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深的夜,這麼濕滑的路,還要大老遠趕過來,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可偏偏的,就是這麼簡單。
易宏義不屑嗤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放大鏡,然後抽開左手邊的抽屜,將一個黑色的抗震小盒子拿了出來。
易辭洲熟得很,
是專門放助聽器的。
他疑惑抬眼:「怎麼……爺爺您?……」
易宏義淡然道:「年紀大了,耳背,不像你們年輕人,什麼都聽得見。」
他說著,開啟盒子,將裡面的入耳式助聽器拿出來,仔細戴好後,他復又看向易辭洲,「說吧,這麼晚來我這,有什麼事?」
話不投機,易辭洲也懶得跟他打什麼馬虎眼。他輕瞥窗外,鎮定道:「爺爺,放她走吧,我什麼都答應你。」
第122章
◎舒晚就是那個帳本。◎
易宏義聞言,臉上沒什麼太大的表情,這是情到深處的肺腑之言,更是意料之中的話。
他氣定神閒地端起茶壺,往茶杯裡倒滿茶,慢條斯理地說道:「當初你不是死拽著她不讓她走嗎?怎麼現在又突然願意放手了?」
在老爺子面前,其實也沒有裝的必要,他心知肚明。
易辭洲垂了垂眼簾,思忖片刻道:「爺爺,只要你願意放過她,我什麼都答應您。
「什麼都答應我?」易宏義冷哼。
易辭洲哂笑,輕描淡寫地說道:「不就是接手南國黑市嗎?您放心,你要做多大,我就能做多大。」
易宏義微微張嘴,問道:「你告訴我,你是為了她才同意接手,還是為了接手而接手?」
他怎會說謊,「為了她。」
話音剛落,易宏義一腔惱怒愈演愈烈,他恨鐵不成鋼地咬牙轉過身,用柺杖敲了敲地面,沉聲道:「混小子,她是舒天鄺的女兒,她手裡有帳本,她會置我於死地。」
「爺爺,你一直在說帳本,可是我跟她在一起那麼久,從來沒有見到過什麼本子冊子或者其它能記帳的東西。」易辭洲明顯有些不耐煩。
他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帳本就成了一個奇怪的阻隔。
它既像一個防火牆,又像一個突破點。
兩邊都在堅守,卻都不敢越矩一步。
易宏義不想與他過多解釋,只說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把老頭子我交出去,換她平安喜樂?」
「不會。」易辭洲眼眸深邃,不假思索。
「不會什麼?」易宏義問。
易辭洲緘默許久,下頜緊繃著說道:「自從十二歲離開我媽,我就是您一手養大的,再怎麼樣,我也不會這麼白眼狼。」
易宏義一聽,眉頭驟然緊縮,隨即又舒展上挑,竟有些詫異戲謔地打量著他。
良久,他誇張地舉臂示意了一下,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這笑聲太瘮人。
和這墨香書卷的房間有些格格不入。
待笑夠,易宏義面容煥發,繼續道:「果然和你老子哥不一樣,是個狠心人,也是個有心人。既然大義滅親做不到,還不如和爺爺我一起。你說是嗎?」
易辭洲眼底微微顫動,手心也不知不覺洇出了汗。
他心中無底,但奈何自己早已被拿捏,只得冷冷掀起眼簾,應付性地說道:「是,反正爺爺您都這麼大把歲數了,我就當是伺候您安享晚年了,只要您別動阿晚,一切都好說。」
他的意思太過明瞭。
他能把他當成爺爺,純看在自己這份割捨不掉的血緣關係。
回看三十年,他有十八年都在易家度過。他和易家,早就成為了生命同共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