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時節天氣自是適宜,便是山上涼亭裡一點都不寒冷,可那石頭臺階卻硌得王純汐一雙膝蓋生疼。
她咬牙請了安,卻沒想到謝婉凝依舊淡淡坐在那,沒叫起也沒說話,她似乎就忘了眼前有這麼個人,轉頭看向夏草,敲了敲手裡的茶杯。
夏草忙取了茶壺給她續上菊花茶,輕聲道:「有些燙,娘娘且等等再吃。」
謝婉凝就輕哼一聲,慢悠悠吃了一碗茶,等看王純汐整個人都抖起來,才仿如大夢初醒一般:「唉,瞧我這腦子,快起來吧。」
王純汐緊緊抿著嘴唇,被靈秀扶起來的時候還晃了晃,顯然是疼著了膝蓋。
謝婉凝還沒來得及說話,謝蘭就輕聲開口:「選侍小主的宮規還練得不夠好,回去且得再勤加學習,省得在外人面前出錯,鬧笑話就不好看了。」
入宮的女人們先練的就是跪,你跪得不好看、不規範、不優雅,便就是不成體統,旁人自要笑話的。
她這話一出口,王純汐就想到儲秀宮張嬤嬤那張馬臉,頓時覺得膝蓋更痛了。
「諾,」王純汐強忍著開口,「妾知錯。」
謝蘭厭惡王純汐,是很有根由的。早年謝婉凝為了不嫁到王家,才迫不得已走了這條路,入宮這麼多年雖然看著繁花錦繡,可早些年也確實不算容易,宮裡這麼多女人,能走到今天的都不是弱者。
她能有今天的盛寵,完全是因為她和陛下脾性相合,最能相互體貼,不是因為琅琊出身,更不是因為一張如畫容顏。
宮裡頭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陛下最看重的自然不是臉,他看中的是貴妃一顆玲瓏心。
可王純汐這個琅琊王氏嫡女,卻自己硬生生弄出一場「鳳棲梧桐」的是非,眼看還想走謝婉凝的老路,不,她是想踩著謝婉凝鋪平的錦繡路,再走一回罷了。
然而她哪怕再謀劃,也不過都是東施效顰,有貴妃娘娘珠玉在前,其他的女人便都成了陪襯。
若不是貴妃想瞧瞧她到底有什麼謀劃,她連名字都不會被畫,相圖那一關直接就刷了下去,哪裡還有她如今站在貴妃娘娘面前的機會。
便是叫她跪著答話,也是貴妃娘娘給她臉面了。
謝婉凝見王純汐的臉都青了,也不耐煩再跟她廢話,便淡淡道:「本宮記得琅琊王氏最是體面,就是不知你這個王氏嫡女,為何會入宮為『妾』呢?」
她把妾字咬得很重,王純汐卻是忍住了,只低聲道:「娘娘謬讚了,如今琅琊最紅火的人家,怕早就是謝家了。」
謝婉凝輕聲笑笑,她一雙眼眸緊緊盯著王純汐,總覺得她跟前世剛認識時不太相同。
那個時候的王純汐還只是個看似天真的小姑娘,她比自己小上五六歲,平日裡也不過就看書作畫,即便偶爾做些針線,也大多都是給她哥哥做的。
就這麼一個普通的小姑娘,最後卻親手掐死了她。
想到這裡,謝婉凝目光一沉:「這也沒外人,你說,你為何入宮?」
王純汐未曾想到她會如此直接,當即心神俱震,一顆心狂跳不止。
在謝婉凝頗有壓迫感的目光之中,她只覺得口乾舌燥,想了好久才把話說出口:「為了榮華富貴,娘娘也知道妾孃家……情景,便是飯都要吃不上了,哪裡有宮裡日子好過呢。」
榮華富貴嗎?謝婉凝淺淺吃了一口茶,這樣會掩飾的王純汐,是前一世裡從未出現過的。
謝婉凝反問她:「你又如何知道,宮裡頭日子好過呢?」
王純汐一愣,她藏在袖子裡的手指緊緊扣著手心,唯有這樣才能叫她清醒:「因為娘娘選擇了這裡,所以妾……理所當然這般認為了。」
謝婉凝目光一沉,因為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