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待喬鬱當然不信任,反而多有防備,但是在自覺大患已除的劉曜心中,皇帝待喬鬱,便是世間最好,最真摯的父親疼愛。
皇帝道:「你殺了喬鬱,有沒有想過元簪筆會如何?」
劉曜冷冷道:「元簪筆之前因喬鬱的身份才會肆無忌憚,而今喬鬱死了,他能如何?他若敢,便是謀反,多少人摩拳擦掌等著進中州呢,他不敢。」
外面異響頻頻,但是因為劉曜情緒異常,便一直沒有注意到,直到他看見了濺在窗紙上的血跡。
一人,應聲倒下。
他猛地回頭。
門被緩緩推開。
看得出,推開門的人並不焦急,他不緊不慢地推開門,凝了霜雪一般雪白的手腕在燭光下恍若一截美玉。
然而再絕艷的美色都沒有比這個人的出現對劉曜的衝擊更大,他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好像見到了鬼。
事實上,如果按劉曜的構想,旁人的匯報,這人應該死在了半個時辰前,早就應該是個鬼。
「你……你……」他瞠目結舌,方才的喜悅一掃而空,半天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喬鬱笑眯眯地問:「你怎麼知道,元璧不敢?」
第106章
他轉身關門,笑道:「你將元璧待我之心想的也太過輕賤了。」
若他今日真死,元簪筆絕不會讓劉曜活著。
甚至,他也不會令劉氏皇族再有一活人。
劉曜顫了顫,道:「你竟活著。」
喬鬱疑惑道:「我應死嗎?」
劉曜如初夢醒,倏地從床上起來,拔出了腰間佩劍朝喬鬱刺去。
喬鬱皺眉。
他實在不覺得在這種本應該心平氣和坐下來談談的時候執劍是多麼好看的事情。
兩劍相抵,聲如碎玉鳴泉。
劉曜不可置信地看著喬鬱,比剛才見到喬鬱死而復生更加震驚。
喬鬱靈活用劍,長劍堪堪錯開,往回一收,劉曜趁機前刺,被喬鬱踹翻倒地。
喬鬱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嘆息道:「劉曜,你彷彿忘了,我少年時曾與元璧一同在西境大營,燒過帝國的糧草。」
魏闕曾贊兩人都有將帥之才,然而他覺喬鬱心性跳脫,不適合從軍。
喬鬱繞開劉曜,道:「你若想多活一刻,便安靜地呆在這。」
劉曜雙頰從慘白又因羞辱變得通紅,他撐著劍站起,怒道:「你……」
喬鬱偏頭,瞥了他一眼。
只這一眼,令人如墜冰窟,遍體生寒。
喬鬱坐在床邊,道:「陛下。」
皇帝撐著坐起來,喬鬱沒有半點要扶他的意思,只嘴角帶笑地看著他近乎於狼狽地起身。
劉曜呆滯地看著二人。
這兩人的容貌竟如此相像。
皇帝上朝時在丹陛之上,冕旒垂下,少有人敢抬頭,窺伺天子容貌。
喬鬱貌美人盡皆知,但朝中之人多因種種原因對他厭惡無比,更覺此人無暇容貌亦是為了蠱惑人心所生,就算驚艷其容貌,亦不會多看。
而當兩人面對著面相視時,劉曜才驚覺,喬鬱形容肖似皇帝,遠甚於皇帝任何一個兒子。
不僅僅是容貌,更是周身所流露的氣勢。
一個盛時,一個老去。
宛如鏡子一般。
皇帝目光落在喬鬱腿上,「何時好的?」
「自出靜室後,在元璧處悉心調理一年有餘,雙腿已能如常行走。」喬鬱回答。
皇帝頷首,「陳秋臺果真謀反?」
「果真,」喬鬱柔和道:「陛下言出法隨,陛下既然想要陳秋臺謀反,那麼陳秋臺就應該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