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中國人來說,《末代皇帝》或許有點古怪:故事是中國皇帝的故事,導演是義大利人,片中臺詞幾乎全是英語。這樣奇特的錯位,某種意義上來說,像是對一段歷史的多元解讀。
蘇晉江讀大學時在學校的影音教室看過一遍,因為還要趕著去上課,看得比較匆忙,沒留下什麼太深刻的印象。如果當時有人問他,這是一個關於什麼的故事,他應該會回答:是一個關於歷史變革的故事。
現在重新再看,他有了一些不一樣的理解。對於此刻的他來說,這部電影講述的是一個人面對不可捉摸的命運,努力試圖掌控自己人生的故事。每一個人都在自己的內心維繫著一個帝國,而影片主角的帝國很早就失落了,此後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勞的追尋。
從這個角度,《長生殿》和《末代皇帝》有相通之處。《長生殿》中,唐玄宗也在苦苦追尋失落之物。不同的是,溥儀的帝國從一開始就已是末世,而唐玄宗締造了盛唐,又失去了盛唐。一個人經歷了這樣的盛衰起落,時過境遷,夜雨淋鈴,又將會是怎樣一番心境。
蘇晉江冷不丁想起來,挺久以前自己好像曾經做過一個夢。在那個夢裡,他穿著古代皇帝的禮服,袞冕前端懸垂著白玉旒,一步一步登上臺階,突然一腳踏空,從高處跌落下去。
宛如某個預告片一樣的場景。
他已經記不清楚具體是什麼時候做的這個夢了,印象中應該是幾個月前,還在影視節上那會兒。當時他剛遇到姚菁不久,也剛開始瞎琢磨「鬼牌」那檔子事兒。
《末代皇帝》很長,有三個多小時。蘇晉江看了一半,看到皇帝被趕出了紫禁城,踏上了一段自我尋覓之旅。
「今天就到這兒吧,該睡覺了。」蘇晉江關掉電視,活動一下脖子和肩膀,「寶貝兒,來給朕按摩按摩。」
尉檀挪到他背後,半跪在坐墊上給他捏肩膀,「找著演皇帝的感覺了?」
「還行吧。」蘇晉江紮了個正襟危坐的架子,「要不先從寵幸你開始練習?你去準備一下今夜承寵吧。」
尉檀說:「我去洗澡了。」不知道這話是在配合蘇晉江的臺詞,還是懶得跟他在這兒瞎扯淡。
「嘖嘖。」蘇晉江轉回身用指頭挑他的下巴,「你這臺詞功力不行,明顯接不住我的戲。」
尉檀側頭躲了躲,沒躲開,乾脆張嘴咬住蘇晉江的指尖,牙齒一用力。
「哎靠!」蘇晉江抽回指頭,「人性呢同學?你的人性呢?」
尉檀不理他,低頭在他臉上又咬一口,然後收拾起地上的茶具和點心碟子往外走。
蘇晉江摸著臉,跟在他後面出去,「我說,你其實是屬貓的吧?貓咬起主人來都這樣兒,一點兒不心疼。你等著,我今兒晚上非得加倍咬回來不可,讓你好受。」
尉檀回頭看他一眼,忽然加速走了幾步,衝進廚房關上了推拉門。
蘇晉江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小子的「一聽見咬字就想打馬賽克」綜合徵發作了。他忍著笑追上去敲了兩下門,「你有本事反撩,就別藏起來不敢見人啊!你出來,咱們互撩三百回合,誰撩完就跑誰是孫子。」
尉檀不上當,不給他開門,隔著門板嘴炮,「聽你打的這個賭,我覺得你的智商水平也就是孫子輩的。你自己在外面玩吧,我不欺負幼小。」
蘇晉江恨得牙癢,按了一下門把手,沒按動,只好繼續敲,「你給我出來。朕要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是規矩,什麼是體統!」
尉檀還是不理他。洗碗槽那邊有水流聲傳出來,還有杯碟輕微的碰撞聲。
廚房門是磨砂玻璃的,燈光從裡面打出來,玻璃上透出尉檀半朦朧的影子。修長挺拔的樣子,像一棵秀麗的白楊樹。
蘇晉江站著看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