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不應該說「自己家」,應該說是「父親家」。儘管他打小在那裡長大,但那個地方其實並不屬於他。每天早晨一走下樓梯,就嗅到空氣裡撲面而來的疏離感。一家四口整整齊齊坐在餐桌前,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宛如某種尬出天際的神秘儀式。奇怪的是,他竟然也就那樣過了十幾年。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對「自己的房間」有著一種奇怪的偏執。房間裡所有的東西都必須由他自己親手打理,才能讓他獲得安全感,否則總像是寄人籬下。
走廊裡驀地響起一陣手機鈴聲。一個房間的門開啟了,三個人從裡面魚貫而出。走在最前頭的,正是從《鴻蒙》之後就再沒見過的白璞。
白璞身後的那兩個人,蘇晉江也都認識:留鬍子戴眼鏡的年長者,是知名導演程某某;身段高挑、氣質陰柔的長髮帥哥,就是本城無人不識的謝紫鑫謝公子。
雙方一打照面,白璞一瞬間的表情變化有些微妙,對蘇晉江點了點頭。
謝紫鑫正在接聽電話:「……嗯嗯,我們現在就出發,一個小時左右能到吧。對,你讓那邊提前安排一下。」
蘇晉江就站住了,讓到一旁,等這三個人先過去。哪知謝紫鑫竟也停了下來,做了個手勢示意蘇晉江等等,一邊繼續對電話那邊吩咐著什麼。
蘇晉江和白璞只好面對面杵著,彼此避免視線相交。白璞的臉色很不好看,除了尷尬,還有一絲掩飾不住的惱怒,只是不知道他惱怒的物件是誰。
謝紫鑫很快收了線,打量一下蘇晉江,「你這是準備回家?你住哪兒,我捎你一段路。」
「不要緊,我打車回去很方便。」蘇晉江婉拒。
「這個點鐘,這地方不好打車。」謝紫鑫一笑,「走吧,賞個面子。程叔跟我都挺欣賞你的,平時碰不到,正好今天有機會路上閒聊兩句,不耽誤你太長時間。」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堅持拒絕,就有點不識抬舉了。蘇晉江說了一個很近的地點,一到市區就能下車。
幾個人坐進一輛商務車,謝紫鑫和蘇晉江坐並排。
「今天去接機了?」車開在路上,謝紫鑫問,「還習慣麼?」
「還好。」蘇晉江說。
「這才剛開始,後頭一天比一天忙。到開幕式那天事兒更多,光是上午嘉賓進場就有的忙。」謝紫鑫整了整襯衣,靠上座椅背,「這些節啊會的,外人看著熱鬧,咱們組織方可辛苦著呢。」
蘇晉江點點頭。他以前參加過類似的活動,這些大型的開幕式,對於參觀者而言是盛況空前,對於組織方而言則是大敵當前。
謝紫鑫很體貼地說:「你是最後被加進名單裡的,比較倉促,沒來得及給你訂房。這幾天你就先住會務組的房間,等到嘉賓都入住了,再想辦法給你調出一間來。我跟前臺打過招呼了,你去就餐,或者使用酒店設施,直接報我的房間號。——知道我的房間號吧?發給你的那些聯絡資料裡邊有。」
「謝總費心了。」蘇晉江說。
「客氣。」謝紫鑫手裡不知何時多出一支煙,但不點燃,拿在指尖上轉來轉去,像在盤一件玉器似的。
蘇晉江覺得這個動作透著些古怪,又說不上哪裡怪,於是轉移了視線看著車窗外。
餘光裡,謝紫鑫似乎還在不經意地打量著他。蘇晉江沒來由一陣不適,像被一隻濕手抓住了神經。他忽然很想見到尉檀,尉檀的眼神澄澈如泉水,永遠不沾染慾望和侵略性,讓人清心又安心。
下了環線立交橋,商業區霓虹閃耀的高樓群出現在了視野中,蘇晉江下車的地方就快到了。
「哎對了,」謝紫鑫說,「程叔那部戲,你真不考慮考慮?」
「啊?」蘇晉江沒明白。
「喲,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