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韻六歲那年,住進了自己單獨的臥室。
很大,很豪華,足有二三十平,有精緻漂亮的書桌,柔軟蓬鬆的公主床,放滿了她喜歡的毛絨玩具。
沒有任何適應時間,當晚,媽媽溫和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你已經長大了,韻韻,我相信你今晚可以一個人在這裡睡的對嗎?”
小小的周韻抱著毛絨玩具玩得不亦樂乎,乖巧應聲,“媽媽,韻韻可以。”
隨後,她聽到了門被反鎖。
起先她還不知道媽媽為什麼會鎖門,可臨近半夜,偌大的房間被黑暗籠罩,她瞬間害怕了,光著腳丫跑去開門,門卻是反鎖的,瞬間大哭起來,央求著門外能有人給她開門。
可是沒有。
一個人都沒有。
黑夜中彷彿有狂魔亂舞,她由最初撕心裂肺的大哭到最後轉為細微的抽噎,惶恐不安,蜷縮在角落裡不停發抖,卻沒有人能聽到她的哭聲。
第二天天矇矇亮,周母開啟了門,將坐在地上哭了一整夜的她溫柔抱起來。
周韻迷迷糊糊睜開眼,小心翼翼扯著她的袖子,鼻頭還是紅的,“……媽媽,韻韻不想一個人睡了。”
“你不是告訴媽媽,一個人可以嗎?”周母淡聲,“你總要長大的,連這點小事也要哭一整晚的話,以後你長大可怎麼得了?如果媽媽現在心軟,以後你會變成一個廢物的,媽媽不想讓愛變成阻礙你向上的一把刀刃。”
“而且不需要害怕,你抬頭向上看,媽媽會一直陪著你的。”
周韻緩緩抬起頭,看向天花板那幾個圓乎乎像蘑菇一樣的東西,往後很多年,她才知道。
那是攝像頭。
她的媽媽,在她的房間裡放了三個全方位攝像頭。
只為監控她的一舉一動。
如果說小時候,是怕她會出意外,到了中學大學時期,就是實實在在的監控她,周韻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力,因為她的一次又一次抗爭最後在周母的厲聲批評中偃旗息鼓。
“你花著我的錢,身體流著我的血,周韻,你有什麼資格對我大喊大叫?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這世上不會再有人比我愛你了!你怎麼能拿著我對你的愛任意踐踏,你太傷媽媽的心了!”
這些話,周韻在很久之後,在她的男朋友口中再次聽到。
蔣誠說,這輩子不會再有人比我愛你了。
可他做了什麼?出軌、約炮,一次又一次在和她親密擁抱道別之後,轉頭進了酒店脫下褲子張開雙腿,說要別人進來。
這一度讓周韻臨界崩潰的邊緣,母親的控制,愛人的背叛,她走投無路,只得奄奄一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愚笨的、魯莽的,不計任何後果的,死死抓著他。
他說:“下次自作聰明前,先藏好你臉上得意的小心思。”
他說:“抱住我的脖子,我抱你進去。”
他說:“乖些,就多喜歡你一些。”
她的靈魂像是被撕裂成兩半,一方面,乖順、溫馴,做出討好的模樣想拉他下水,另一方面,又忍不住牴觸這被壓迫出來的習性,在他面前展露出那個莽撞、尖牙利嘴,不夠完美甚至愚笨的她的原本模樣。
她本就不是可以被鑲嵌在機械手錶中任人稱讚、觀賞、售賣的金屬蝴蝶。
如果可以,寧願做撞火的飛蛾,不死不罷休。哪怕這種抗爭得到的結果只是兩敗俱傷,她也絕不願意再做回那個被控制、被壓迫了一輩子的周韻。
原定十一點四十八分結束訂婚流程。
足足熬到下午兩點,才終於疏散完人群。
一切都結束了?
暫時還沒有。
蔣家幾個長輩在輪流向周父周母道歉,語氣懊惱,憤恨,恨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