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子,莫說我一個啥都不會啥都沒有的,便是滿朝文武大臣,哪個不被嚇破膽?生怕下一刻那刀便架到自己脖子上。」
「那日子,如今想起來都是膽寒。」
「你再瞧瞧,連太祖皇帝定下來的繼承人,她說廢就廢,眼睛都不帶眨的。當然,也是那萬氏不知死活,居然敢在朝廷下令丈量、重新分配土地,朝野上下大氣都不敢喘,老老實實奉旨辦事的時候,讓孃家人趁機大規模圈地。這不就撞到槍口上了麼?可憐我那大侄孫,倒是生生受了親娘拖累。」
他所說的一切,上官遠自然也清楚,甚至當年若不是他威逼阻止,穆氏一族被牽連的人只會更多。
當然,他亦因此付出了終身鎮守邊陲的代價。
他定定神,問出了此行的目的:「那風華公子是你舉薦進宮的?可知他身世來歷?」
南安王抹了一把額上冷汗,老老實實地回答:「自然是查過的,沒查過底細之人,我又怎麼敢送進宮去,那不是給自己挖坑麼。」
「鳳驊乃是甘州人,生父是個帳房先生,生母早逝……」他一五一十地將鳳驊的身世道來。
上官遠聽罷沒有作聲,皺眉思忖片刻便離開了。
南安王長長地鬆了口氣,生出一股劫後餘生的慶幸感來。
上官遠回京數日之後,陳國所派使臣亦到了大梁京城,以賀小皇帝穆垣即將到來的十一歲生辰。
當晚,馮太后設宴相迎,文武百官、後宮太妃太嬪與眾皇子皇女們均出席,連穆元甫與虎妞也不例外。
這是自「還魂」以來,穆元甫頭一回完完整整地看到他的文武大臣、後宮嬪妃與眾皇子皇女。
他的視線由朝臣所在之處開始,逐一望向每一張或熟悉或陌生的臉孔。
這些人,有追隨他出生入死徵戰沙場的將領,有為他出謀劃策的謀士,也有他多番誠意相邀迎進朝堂的賢士,更多的卻是不少或年輕或年老的陌生臉孔。
這些人,都是經歷過齊王之亂後仍舊穩穩立於朝堂上的,亦多是太后執政的擁護者。
這些人當中,還有不少是他臨終前的託孤大臣。
他暗暗嘆了口氣,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不管過程如何,至少在他死後幾年,大梁仍得以穩步發展,百姓日子有所提高,糧倉漸漸滿了,連國庫亦逐漸開始改變入不敷出的局面。
政局穩定,唯一「亂」起來的,還是他穆氏中人。
他的視線又移向了他的皇子皇女們。
坐於馮太后身側的小皇帝穆垣,繃著臉目不斜視,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
倒還算端得起來。他暗道。
又望向穆垣下首的安王穆恂,濃眉不自禁地皺了皺。
只見穆恂滿臉木然地呆坐著,對周遭一切完全無動於衷,整個人瞧來竟是半點精神氣都沒有。只有不經意地接觸到馮太后或者連翹的視線時,才會縮縮脖子,恨不得把自己隱藏起來。
他的雙眉擰得更緊。
這個孩子……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視線再往下移時,便看到正往嘴裡塞著肉丸子,吃得滿臉滿足,連臉上的油漬都來不及擦的——小胖子,莊王穆琮。
他的嘴角抽了抽,從前怎的不覺得這小子如此貪吃?不過幾年的功夫,便把自己吃得比幾個兄弟圓了一整圈。
尤其是他還坐在安王身邊,兄弟倆的體型一對比,那視覺效果,簡直讓人不忍目睹。
正無奈間,又見穆琮把箸子伸向一碟燒雞,他揉了揉額角,恨不得衝上去大吼——別吃了!再吃下去衣袍都繃不住要裂開了!
他不忍再看,將視線投向了最小的兒子——端王穆璟。
經過了神情呆滯的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