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他胸腔中溢滿了當初征戰沙場的萬丈雄心,只覺得只要給自己一匹馬,一槓槍,便能立即披甲上陣,為大梁開疆拓土。
其實連翹想錯了,不但她的太后主子棋技平平,眼前這位大殺四方的周公子亦然。
如今這結局,不過是狹路相逢勇者勝,加之又有一方輕敵失了先機,故而才會造成如此震撼的結局。
馮諭瑧峨眉微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棋盤上的殘局,在腦海中一遍遍回想己方失利之處,最後不得不承認,自己會敗是必然的。
「周公子戰術更勝哀家一籌,哀家此局輸得心服口服。」她相當大度地表示。
穆元甫心中得意,不過臉上卻不顯,故作謙虛地又客氣了幾句。正欲再戰,便發覺殿內不知何時竟然點起了燈,原來不知不覺間,竟是到了點燈時分。
馮諭瑧亦有再下一局之意,卻在看到急步而入的玲瓏時,將本要說的話嚥了下去,連忙問:「如今什麼情況?」
「寧大夫與太醫們還要救治,不過查探一事卻有了回應。」玲瓏神情有幾分遲疑,「鄧夫人她們喝下的是□□,這毒……是鄧夫人自己下的。」
在場眾人均是大吃一驚。
「你說什麼?毒是二姐下的?她為何要做這樣的事?」馮諭瑧又驚又懼。
「據聞小公子並非鄧夫人親生,乃是鄧大人當年與乳母張氏所生,鄧夫人產下的是一位女兒,生下來便被鄧大人偷龍轉鳳。鄧大人將親生女兒棄之,外室子假充嫡子。這些年一直瞞著鄧夫人,早前小公子染上天花之症,鄧夫人無意中聽到張氏向菩薩祈求,方知真相。」
穆元甫大驚:「竟有這樣之事!嫡親骨肉,那鄧啟芳既也下得了手?!」
剛出生的小嬰孩,脆弱得根據經不過半點折騰,就這般被人丟棄,還能有活命?虎毒尚且不吃子,堂堂男子,竟然狠得下心對嫡親骨肉痛下殺手,當真是連禽獸都不如!
馮諭瑧冷著臉,語氣卻帶著毫不遮掩的嘲諷:「嫡親骨肉又如何?不過是個不能傳宗接代的姑娘。」
穆元甫下意識地想要反駁 ,可竟然見向來堅強的馮太后,眼中竟現隱隱水光,呼吸頓時一窒,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詳情如何還要等馬大人細查方可得知。」玲瓏垂眸低聲又道。
馮諭瑧冷笑:「這當中詳情還需要怎麼查?不過是既貪戀馮氏帶給他的榮華富貴,又不甘心鄧氏香火斷絕,偏哀家那二姐又是個腦子一根筋的情種,怎麼也想不到主動為夫納妾。只峰迴路轉,二姐總算有了身孕,只不知腹中是男是女,可她身子又曾遭損,懷這一胎本就艱難,根本不可能再會有第二次。」
「為確保鄧氏香火傳承,便私養外室,使外室有孕,若正室生男,自然皆大歡喜;若外室生男而正室生女,便偷龍轉鳳……」
她的喉嚨微哽,已有些說不下去了。
穆元甫沉默,因為他也是這般認為。
馮諭瑧深深地呼吸幾句,平復了情緒,又問:「鄧啟芳如今在何處?」
「一直在留在府中,候在正院裡頭,只不過鄧夫人不肯見他,也不願見他。」
「他好端端的,不曾有半點損傷?」馮諭瑧追問。
「從外表看來,瞧不出鄧大人有什麼損傷。」玲瓏回答。
馮諭瑧又是一聲冷笑,好一會兒才喃喃地道:「當真是個痴情種啊!我馮家竟出這麼一個情痴,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穆元甫濃眉緊皺,很不喜歡看到眼前女子露出這樣似是自嘲,又似是悲哀的神情。她應該是時刻充滿自信的,可以神采飛揚,亦可以端莊大氣。
馮諭瑧闔著眼眸平息內心的激盪,再睜開眼時,又是那個睿智冷靜的馮太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