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上是誰的算計,也說不上要恨誰、怨誰。若硬是要說的話,一切根源都在於他自己。
連翹見他沒有回答,輕笑一聲,轉移了話題:「說起來也真是諷刺,萬太妃一心一意為著兒子打算,卻沒想到她的兒子,因為一名宮女與她離了心。」
「您不知道吧?安王瞧上了一名宮女,意欲娶她為正妃,萬太妃又怎麼可能同意,為了讓安王死心,甚至三番四次要置那宮女於死地,終於激怒了安王。」
「說起來也是好笑,萬太妃的出身,還不如那名宮女呢!過了十幾年富貴日子,倒真把自己看作了尊貴人。結果呢,老底都被自己的兒子戳穿了。」
「您知道安王說了什麼話麼?他說,『母妃又憑什麼嫌棄蓮玉低賤?至少,她比你乾淨』。」
「嘖嘖,這話說得,可真是戳心窩子哪!難怪向來打不死的萬太妃,一下子便倒了。」
穆元甫還是沒有說話。
連翹也不在意,笑了笑,終於道:「好了,時辰也快到了,周大人請隨連翹往明德殿吧!」
連翹轉身,眼角餘光瞥了一下遠處藏在身後的身影,率先往明德殿方向而去。
待兩人走後,鄭太妃這才從樹後走出來,望望身後的貞羽宮,再看看那兩人離開的方向,一時震驚不已。
萬氏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肯見了,居然還會與周季澄見面?難怪,難怪當年明明還得寵的玉人公子,莫名奇妙便被趕去了定州,原來竟是背著明德殿那位,勾搭上了這一位。
她一下子便想明白了當中內情,眼眸微閃,再想想如今周季澄的身分,心裡隱隱有了個決定。
明德殿外,穆元甫靜靜地站立著,等待著殿內馮太后的召見。
殿內,馮諭瑧皺眉抿退了宮人,便看到了連翹進殿,道:「方才宮人來報,萬太妃薨。」
連翹半點也不驚訝:「這不是早晚之事麼?太醫也說了是這幾日之事。如今看來,太醫判斷得甚是準確。」
馮諭瑧點了點頭:「著人前去安王府,通知穆恂吧!」
連翹應喏,又道:「周季澄在殿外候旨。」
「傳。」
少頃,殿外的穆元甫便得到了太后傳召的旨意,他下意識地整了整衣冠,而後邁過高高的門檻,背對著殿外的陽光,迎著高坐殿中的女子而去。
「臣,周季澄,參見太后。」
縱然早就知道對方這幾年吃了不少苦頭,身體更是差到了極點,可當看到眼前這個身型消瘦,臉色蒼白得像是帶著幾分病氣,彷彿久病未愈的男子,她還是抑制不住心中驚訝。
「周卿免禮。賜座。」
「謝太后。」穆元甫也不與她客氣,這一路而來,他的身體也確實有點兒吃不消了。
馮太后關切地詢問了他的健康,穆元甫拱手謝過太后關懷,只道是老毛病,不礙事。
馮太后當即表示周卿乃國之棟樑,務必要保重身子,若有個什麼閃失,便是大梁之損失。
穆元甫再一次謝過太后。
雖然這不過是上位者對得力臣下的關懷,並沒有半點私情所在,但他還是感到了一股暖意。
不管怎麼樣,對她而言,周季澄不是一個可有可無之人,至少,還是可用的。
他求的,也不過如此而已。
連翹臉色平靜地侍立一旁,目不斜視,彷彿導致眼前這位體弱至此的,不是她,更與她沒有半點關係。
而馮太后與周大人的對話,也終於進入了正題。
太后仔細垂問這幾年與前北夏國交戰的種種,周大人極為詳細地一一回答。
一問一答間,時間飛速流逝,待馮太后想知道的、該知道的都弄明白了,已到了點燈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