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珂爾!”
那火苗四竄著越上眾人站立著的甲板,人群轟然散開躲避。叫尹燕的瘋女人已經與塞壬首領在火海中打成一片,秋玹逆著人流衝到最跟前,朝跪坐在一邊的塞壬拋去一把匕首。
“如果你決定好了,現在動手吧。”她停下來從胸腔出吐出一口濁氣,認真地看著阿珂爾點了點一旁昏迷著的加里。“我還是那句話,別管你們頭頭,也別管那個瘋女人說的話。你自己考慮清楚了,就自己決定吧,決定權始終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你不懂,人類。”
再次看了眼那在火海中糾纏在一起的兩道身影,阿珂爾兀自笑了笑。“我還當王最初一直放不下的那個偷藏在心中的人是誰,原來就是這麼個人啊。”
“不過也算了,我不會走王的老路。死亡也好,苟活也好,我的命運必須攥在我自己的手裡。”
阿珂爾這樣說著,站起身來,將昏迷中的加里整個抱了起來。
“所以我說什麼來著,阿芙,你還是根本一點都不瞭解塞壬這個種族啊。”
那是秋玹這輩子的人生中聽見過海妖說得最後一句話,她幾近呆愣地站在原地,看著塞壬那張看一眼都幾乎要被灼傷雙目的面貌抬起,引頸高歌著由未知語言編織而成的迷夢。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聽見塞壬的歌聲。
木質的樓臺傾塌,在無數屍骨未寒的灰屑與烈火中,她被什麼人勒起後腰強行帶離了那片塌落的火海。可她依然目不轉睛地看著,看著那兩個將所有的愛恨都於一把烈火燒盡的痴纏者,看著懷抱加里仰頸歌唱的阿珂爾,看著那翻滾著的海浪捲走了無數塞壬的屍體。她們自海上來,終究迴歸大海。
終究迴歸大海。
恍惚中她突然又想起了那個以歸海為名的青年,他壯志滿酬少年心氣,最終與海中的吞噬者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在那片以人類肉眼無法窺視探求的金色海浪中,波濤散盡,烈火融去,最終剩下的不過是一個穿白袍的瘋女人。
尹燕看著空無一物的高臺,她所有的韶華,所有的愛恨,所有的傾負,最終不過是連灰燼殘渣都沒有剩下的空白。
或許塞壬從來都不會屬於任何人。無數人明知兇險卻甘願冒著成為海妖口糧的風險對此趨之若鶩,他們像對待此生最珍貴的財寶那般小心擦拭愛得卑微,以此渴求著海妖們的愛情。卻殊不知那從根本上來說就錯了,那可以是炫耀癖佔有慾收集狂,卻不是愛情。
至少不是,塞壬要的愛情。
從此以後,她們與海神一同浮沉,時而上岸歌唱著引誘水手入甕。至此,直到到達那永恆的自由。
“哈、哈哈哈、哈哈……求而不得,愛恨糊塗,人言可畏,求而不得……”
幡然醒悟般,彷彿在一瞬間又蒼老了數十歲的女人扶著那一片空白站起身來。梳得仔細的髮髻已然散開披散在肩頭,看上去竟宛如少女十幾歲時初遇海中攝人心魄妖精的年紀。
“求而不得、愛恨糊塗……”
尹燕口中反反覆覆念著這幾個詞,直至走上踏板。
傾倒。
塌落。
蔚藍。
少女以擁抱海洋的姿勢落入浪潮,她的懷中緊緊抱著一片空白,卻好像抱住了此生最珍貴的財寶。
她消失在深海里,如同轉瞬即逝的泡沫。
“……你要把我的花勒斷了。”
“……”
似乎是秋玹的表情不太對,怕她也想不開緊跟著跳海,身後那根死死勒著她的手臂不肯放鬆一絲力道。秋玹轉過身看了那人一眼,無奈地拍拍他,“我真沒事,放手吧。”
秦九淵順勢放鬆了些力道,都不用看就知道眼前人身上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