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之從未有如此尷尬的時刻。
他本打算將罪證帶出府外毀屍滅跡,好不容易避開府中侍衛,不曾想竟在長廊的轉角遇到蘇煙。
看那樣子,她並非“偶然經過”,而是“守株待兔”。
她立在他面前,微仰著一張芙蓉面,笑意深深地盯著他。
這種探究且帶著審視意味的笑,讓他無端端心底發毛。
偏生她的聲音軟糯,質問的話愣是被他聽出了一種多情的撫媚,尤其是那聲“夫君”,讓他瞬間聯想到夢中的旖i旎情景。
其實她的聲音很正常,沒有刻意撒嬌,旁人聽了亦不會有異樣的感覺,只是陸行之想多了。
他有種被當場抓包的心虛。
不過,他的應變能力素來很好。
他掀開錦被的一角,微微露出錦被裡大紅色的床單,說,
“我嫌營中的被褥薄了,想換床厚的。不行?”
又對上蘇煙的視線,用一種犀利的目光凝視著她,正色道,
“有空多看點書、寫幾個字,不要無端端猜忌別人。”
“有這閒工夫,還愁背不下《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言罷,他繞開蘇煙,徑直往府外走,慵懶的步伐散漫,衣袂不經意間擦過蘇煙的胳膊,似乎還帶著三分氣性。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廊角,如意如薇才回過神。
如薇,“不是,少夫人,那個什麼經,幾十冊呢,誰能背得下?”
如意,“是不是您多慮?或許將軍沒有秘密隱瞞您?”
蘇煙卻是一嗤,篤定道,“惱羞成怒罷了。”
若是沒有‘秘密’,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這般“教訓”她。
“我去尋趟郭神醫,你們兩個別跟來。”
某些事情她既然猜到了,還是顧及一下他的情面為好。
陸行之處理完“罪證”,看天色尚早,約了紀沐塵霍修染在麗水茶樓飲茶小聚,琢磨著到了時辰再入宮。
麗水茶樓的二樓雅間,三兄弟談及朝中形勢。
紀沐塵:“黃鼠狼最近小動作不斷,拉攏了不少朝中老臣。”
如今又重用小白臉聞兮,估摸著以為陸哥命不久矣,急切地想尋找“可用之才”。
霍修染不恥,“有小動作是好事,就怕他不行動。”
北方的部署已經結束,但凡永康帝敢給陸哥扣個帽子,他們就有名正言順的機會。
又說,“今晚乾德宮設宴,恐會有詐。”
“能有什麼詐?”紀沐塵晃著摺扇,“六萬大軍在陸哥手裡,黃鼠狼還不到和陸哥翻臉的時候。頂多耍點上不得檯面的陰招。”
說起陰招,陸行之想起尚未伏法的黑影,也就是丁婉兒背後的高人。
他眼瞼微抬,問,“叫你們查的事可有進展?”
紀沐塵說有。
當年我軍和蠻夷交戰,
被困山底數十日不得突圍。
將士門武請求出戰,以聲東擊西之法引開蠻夷,我軍方從山底突圍而出。
豈料門武被敵軍所困,泱泱我軍數萬人,竟無一人前去相救。
最終,門武在堅持了五日五宿後,葬身於熊熊燃燒的火海。
霍修染,“艹,真他媽是個爺們!”
紀沐塵,“難道不該唾棄那些貪生怕死的懦夫麼?”
這段塵封的往事不被史書記載,是探子暗中走訪多位老兵,才查清事件真相。
紀沐塵,“門武若真是黑影,倒也說得通。”
鐵骨錚錚的漢子遭遇此等背叛,大難不死僥倖存活後,必然對人性的劣根失望至極,哪還有什麼家國大義?不將大京攪得天翻地覆已是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