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之事,哪裡容得上她多嘴?
“臣女知罪。”她伏地而言。
“背。”
齊帝的聲音仍是氣短,但此時多了幾分冷酷。
喬景一字一句依著齊帝方才改的地方又背了一遍詔書。
她這回背罷,齊帝面朝天喘著粗氣怔愣半晌,極其費力地將手指指向了正對著床榻的一個書幾。
喬景順著齊帝手指的方向看去,見他正指著一個抽屜,便小心問道:“陛下是讓臣女去取出屜內之物?”
齊帝不說話,只是點了下手指。
喬景會意,起身走到書幾前拉開抽屜,見裡面放著張捲起的詔書,心念一轉,大著膽子拿起那張詔書展開,見其上果然如她所想是一片空白,便持詔回到齊帝榻前,輕聲問他道:“陛下可是要臣女擬詔?”
齊帝閉了一閉眼睛。
喬景手心立時出了層汗。
“臣女遵命。”她僵硬答應一聲,返身走到書幾前坐下,待拿筆沾墨,猶覺得有幾分不真實。
縱然進宮前喬用之已經要她按著詔書的格式將這份詔書練習寫了上百次,她也萬料不到決定大齊未來命運的詔書竟然會真的由她來擬。
筆尖飽蘸了硃紅的墨,喬景心跳的飛快,她屏住呼吸,剋制著輕顫的手落筆在空白的詔書上寫下了一個秀雅而不失勁力的“朕”字。
喬景寫完,默然看了一瞬這個硃紅的“朕”,跳得急劇的心忽然一下就變得平靜而堅定。
“朕紹膺駿命……”
她流暢而平穩地繼續寫了下去。
無數人為她能拿起這管硃筆承擔了莫大的風險,所以她不能,也不允許自己出一點錯。
她全神貫注地寫罷全文,將玉筆放回原處,雙手捧起工整無誤的詔書呈到齊帝榻前,不及齊帝吩咐,就將詔書舉在了齊帝眼前供他查驗。
齊帝逐字掃過,待看過三遍確認無誤,方又閉了閉眼睛。
“手。”他閉著眼吩咐。
喬景依前遞上手,這回齊帝告訴她的則是這世上只有一個人知道的秘密。
那就是親印的所在。
齊朝君主與士大夫共治,在某些時期大臣的權力甚至還要高於君主,但印有君主親印的詔書則具有絕對的權力,不必經過中書省與門下省的討論稽核,只要頒發就必須施行。
喬景依齊帝所指,摁下了左窗下第六排第七塊的空磚。方磚被摁進牆裡的一瞬間,齊帝榻前的一塊地磚空了開。
喬景和齊帝同時看向了被包在明黃布帛的玉印。
齊帝轉而看向她,她領悟到齊帝眼神裡的催促和警告,緩步上前取出玉印蓋在詔書上,又將玉印放回原處,關上了暗格。
一切都在齊帝的眼皮子下進行,喬景知道日後這玉印必然不會再在此處,卻也明白今日這一切已是一個君王能給予臣子最大的信任了。
齊帝只信喬用之一人,所以他最後為他身後之事擬詔,知道親印所在的是喬景,而不是能透過這條地道,讓他能知曉宮中情勢的其他人。
喬景將詔書用封好,再次呈給齊帝過目,齊帝這回卻不再像之前那般謹慎,不過是草草瞥了一眼,就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去吧……”
午間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欞照進房中,齊帝的聲音仿似嘆息。
喬景恭聲告退,帶著詔書返回地道,在紫銅門重新關好的瞬間,渾身脫力地靠在過道側壁,前所未有地想逃出宮。
她腳步急促地拿著詔書往回走,一路走一路不由自主地回想齊帝凹陷的眼窩,花白的頭髮,和呼吸時急促的上下起伏的胸膛。
她知道這話大不敬,但她就是覺得齊帝若不是放不下身後事硬撐著一口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