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找人問問,又怕宋衍發作,只得暫時忍耐。過了一會兒,外間飄來一陣香風,他鼻子一抽聞得是上好的胭脂香味,心念一動,立時激動地轉頭看向了講堂外面。
來得果然是泉邊的那兩個姑娘!
看見碧衣少女手中提著書箱,裴舜欽眼睛噌得一下放亮。
難道這阮姑娘是要和他們一起讀書?讀書還有佳人相伴,真是美哉妙哉!
裴舜欽忘乎所以地望著阮凝笙,阮凝笙注意到他,不好意思地低頭淺淺笑了一笑。
轟!
裴舜欽熱血上湧,久違地感受到了自己第一回去歌樓,被環繞著的鶯鶯燕燕迷得五迷三道的暈乎感。
他一心掛在阮凝笙身上,全然不知喬景將他的神態盡數收進了眼底。喬景按捺下心頭鄙夷,向韓縉問道:“那兩姑娘是什麼人?”
韓晶笑眯眯地說:“那兩位是阮姑娘和她的侍女雲歌,阮姑娘是辛先生的外甥女,平日都是和我們一起上課的。”
“外甥女?”喬景有些疑惑。
“阮姑娘是辛先生妹妹的女兒,好像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所以她一直跟著辛先生生活。”
是孤女啊。
喬景不由對阮凝笙生出了一絲憐惜。
諸生落座完畢,辛九山從講堂後走到到前庭,大家端坐斂聲,雙手規矩置於膝上。辛九山盤膝坐在講席後面,清了清嗓子,開始翻開書冊講課。
今日辛九山講得是《論語》中的“子絕四”一句,喬景雖為女子,在閨中所學的卻不是《女則》《女四書》這些閨帷教訓,而是依著喬用之的指點,從四書五經到經史子集皆有涉略。
凡讀書者必然通曉《論語》,喬景初初納悶辛九山為什麼要講這麼淺顯的一章,待聽得他旁徵博引,從各類典籍中信手拈來各項論據詮釋其,不由得大為折服。
她聽得津津有味,不妨辛九山忽然住口,將目光落向了她身後。
喬景回過頭,見裴舜欽歪著腦袋,大張著嘴睡得頭一點一點的,登時羞愧得轉過頭扶額。
她不是為裴舜欽羞愧,而是為自己的眼光羞愧。
天知道她當初怎麼會看中這樣一個不學無術的草包!
在青崖書院上學的皆是聰穎勤勉之人,哪裡見過這種場景?有人忍不住輕笑出聲,有人打量過一眼辛九山的臉色,隨即放下了手中的筆開始瞧熱鬧。
辛九山拿起戒尺重重拍了一下案几,一聲脆響,裴舜欽一個激靈醒將過來,見大家的目光都彙集在自己身上,立時識時務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辛九山揚唇一笑,明知故問道:“老夫沒有提問,裴生站起來做什麼?”
你說我為什麼站起來?裴舜欽甚煩他這種揣著明白裝糊塗的口吻,只是站著不說話。
“想來是老夫才疏學淺,講得太過無趣,才會讓你昏昏欲睡。”辛九山夾槍帶棒地搶白一頓,又道:“既然你站起來了,那老夫便問你一句,何謂君子毋意?”
裴舜欽雖然見到書本就頭疼,但好歹也是出身書禮之家,他草草答道:“君子毋意,便是毋測未至之事。”
辛九山追問:“那為什麼不要揣測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呢?”
聖人說了不要揣測就不要揣測,怎麼還要問為什麼不要揣測?裴舜欽腦袋空空,一時想不出應答之語,只得灰頭土臉地說:“不知道。”
辛九山從容道:“如果你剛剛聽我講了,就會知道臆則是妄,妄而至錯,乃本心錯。”
“弟子受教。”裴舜欽無話可說,彎腰一躬。
辛九山搖頭一嘆,令裴舜欽坐下,學生們紛紛回過頭重新聽講,喬景注意到裴舜欽站著時有幾個學生一直憋著笑容似有嘲諷之意,心裡莫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