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玫瑰,沒有精緻的造型,沒有任何裝飾,就這麼去掉包裝袋一根根直愣愣地插在透明玻璃的花瓶裡,但不妨礙它紅得熾烈又扎眼。秦旭揚盯著這捧格格不入的紅玫瑰看了會兒,才意識到夏知非想辦一張手機卡原來是為了賣花的時候收錢方便。
收養一個小孩在秦家並沒有激起什麼水花,他太安靜太透明瞭,只呆在屬於自己的角落裡,理所當然地被所有人忽略。秦旭揚對夏知非有記憶的開始是發現他在自己書房裡睡覺,那時自己已經上大學了。秦家這樣的商業帝國不需要繼承人用文憑來裝點門面,秦旭揚想學什麼,父親都會給他請來最頂尖的老師,留在錦都更方便他熟悉秦氏集團的各項業務。
當一個人自顧不暇時,是沒有多餘的精力分給別人的。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會同情弱者,秦旭揚沒有母親的照顧,加上一個常年不在家外面一堆私生子的父親,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雖然他是秦家長子,如果自己不是最優秀不可替代的,繼承人也不是非他不可。被人踩在腳下和把別人踩在腳下,秦旭揚選擇後者。
在書房發現躲在裡面睡覺的夏知非,讓秦旭揚發現這個被所有人忽略的孩子已經不知不覺長這麼大了,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堅強。夏知非讓他想起幼年時的自己,母親車禍身亡,繼母進門,自己何嘗不是生活在一座孤島上。他默許夏知非在書房睡覺,對於他而言連舉手之勞都算不上。
就像牆角的一株生命力頑強的狗尾草,哪怕只有幾滴清水的滋養也讓他長成鬱鬱蔥蔥的一叢。和其他人不同,夏知非每次喊他“大少爺”最後的尾音都是上揚的,透著幾分俏皮和喜悅。不管什麼時候見到夏知非,他都是開心的,生機勃勃。
秦旭揚走到會客的茶几旁,看著這一捧雜亂無章的玫瑰,沉默地走到落地窗邊,從高處望向剛才見到夏知非的地方。這麼高的地方往下看,地面的人小的像螻蟻,其實什麼都看不到,有的只是記憶裡夏知非賣花時的樣子。
從地鐵口出來,把空桶掛在車把手上,夏知非騎上他的電動腳踏車哼著歌往秦家的別墅走。今天以為賣完要到晚上,沒想到下午跟開掛一樣遇上一個小哥哥把剩下的大半桶都買走了,居然都沒講價。看時間還早,他順道去商場逛了下,買了兩件打折的t恤。平時上學都穿校服,放假把去年買的t恤拿出來,穿上去快變露臍裝了。
到家正好是吃晚飯的點,就算回來晚了也沒關係,因為夏知非的飯菜都是被單獨盛出來的,如果沒趕上飯點,自己進廚房用微波爐轉一下就好了。拎著桶往自己房間走去,剛走進大廳就發現家裡氣氛不對,下意識地往餐廳望了一眼,就看見餐桌前赫然坐著秦旭揚。以往如果不是秦先生回來,秦旭揚基本不會下來吃飯。
“大少爺。”夏知非收住腳步立在原地打了聲招呼,可能秦旭揚也剛到家不久,還沒換上家居服,只把身上的深色襯衣解開了領釦,依然衣冠楚楚,即使去參加晚宴也不會違和。他低頭看了下自己,不合身的t恤,褲子在修剪玫瑰的時候上蹭上不少汙漬,更別提手上還拎了一個水桶。夏知非突然覺得自己應該晚點回來的,好像只有秦旭揚才是真正屬於這棟房子的。
“去洗個手過來吃飯。”灰色的桶還是下午在車上看見那個,這會兒正掛在夏知非手腕上。秦旭揚看著他,開口道。
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又或者大少爺在家吃飯的次數太少,已經忘記他是從來不上桌的。夏知非不知道該不該提醒一句,還是找個什麼藉口。
“趙姐,加一副碗筷。”
趙姐立刻轉身去廚房拿了一副碗筷放在秦旭揚旁邊的座位上。
“別楞在哪兒,去洗手。”秦旭揚又催促了一句。
“哦。”夏知非飛快地把桶放進自己房間,洗完手又掬起水洗了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