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憲紀其實不是嫡子。
他父親只是「旁支」。
就連母親也只是側室。
但是因為自己覺醒了「赤血操術」——這是「加茂」的核心術式。
憑此,他才得以成為家族「嫡子」,並提名下任家主人選。
他從小接受最嚴格的學習——禮節、術式,方方面面。
「這是禪院嫡子必須承受的。」
——族老……但主要是他的父親,經常這麼說。
他對父親的印象很薄弱。
那個男人身材很高,但總是刻意矮著身子。——他似乎認為,這樣就能拉進和族老們的關係。
加茂憲紀很少從父親臉上看到發自內心的笑。
或諂媚、或附和——或笑不由衷。
他那時尚且年幼,不懂這些。
只是能感覺出來,父親似乎並不討厭。
加茂憲紀還記得,自己覺醒術式前的人生——冷落、白眼,就連下人也瞧不起「側室」所出的庶子。
那時母親一直陪在他身邊,忍著奚落與他相伴。
直到——
直到六歲那年,他覺醒「赤血操術」。
那一天,族老們、就連自己的父親都大驚失色。
加茂憲紀那時年幼,只知道他們會改變對自己的態度。
母親在「加茂」,大概也不會再受冷落。
他那天跑得很快,從沒有這樣輕鬆過,他想盡快把好訊息告訴母親。
“母親——”
“——啊啦,憲紀。”黑色短髮的女人正在偏房中收拾東西 。
她換上了便裝,那身象徵著枷鎖的加茂和服被疊好放在一旁。
“母親大人……”加茂憲紀不明白為什麼她看起來很釋然。
女人依舊在整理東西,但說實話,她的個人物品並不多,一個小型手提箱似乎就能完全裝下。
“憲紀。”她輕聲開口,“聽說你的術式很特別……「加茂」決定讓你做嫡子。”
加茂憲紀愣在原地。
女人繼續柔和道:“你之後在「加茂」的生活,會比現在好很多。”
那隻小小的棕色手提箱已經快滿了。
加茂憲紀是個早慧的孩子,他隱約猜到母親想說什麼了。
“媽媽只是普通人——沒有咒術天賦。”
“待在這裡,只會絆住憲紀的腳步。”
“憲紀已經被人認可,媽媽可以放心離開了。”
加茂憲紀在哭,即使從小學習的禮節在腦中重重鞭笞著他,但這一次,眼淚宛若潮水般洶湧。
女人神色溫柔,她停下手裡的動作,保持著跪坐的姿勢,轉向加茂憲紀這邊。
“憲紀,在媽媽面前,做什麼都沒關係——”
她眼中的憔悴難掩,但那抹欣慰又快要溢位。
“但獨自一人時,要隱藏自己的軟弱。”
“憲紀將來要獨當一面——”
“成為優秀的術師,然後來接媽媽哦。”
早晨的陽光明媚,把空氣裡的灰塵照得很清楚。
……
————
加茂憲紀穿著便服,面色稍顯侷促,緊緊攥著手裡那張紙片——上面寫著某處民居的位置。
請假比他想得要容易多了。
——此前的十九年中,他從未缺過任何一次課程。
當他說自己想要請假探親時,歌姬老師近乎瞬間就擬好了一沓假條。
蘇澤主席還託人送來了那處地址。
精確到街區門牌號。
……他很感謝歌姬老師和蘇澤主席。
篤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