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說出,對袁紹來說遠比讓他現在就去死還要難受得多。
多年間,他就算明知喬琰手握著何種戰績,也從未真將自己的位置放在喬琰之下。
直到她建立大雍登臨天下至高之位,袁紹才勉強承認,無論是在能力還是魄力上,他都差了喬琰太多。
可即便如此,面對著大雍兵馬的入境進攻,袁紹依然抱有一種能在最後翻盤的僥倖心理。
他不願意相信當真有人能以這等穩健的心態贏到最後,更不願意相信,喬琰能憑藉著女子之身走到這最後一步。
只是到了現在,他何止要接受這樣的結果,也不得不將自己那等憑藉著家世與履歷所編織而成的高貴,全都給打碎在這個已然易主的朝堂之上。
他身上揹負著的並不只是他自己一個人的命,還有汝南袁氏總有一日重新站起來的希望。
難道他要將這等希望寄託在早就成為喬琰下屬的袁耀身上嗎?
不,當然不行!
可在他心中一念轉圜過了喬琰的種種表現後,這份希望又好像渺茫到令他絕望。
更絕望的顯然是,當沮鵠提出了這個化解河北世家死局的方略之後,袁紹他雖然並未朝著四周看去,卻隱約覺得有無數雙眼睛正在此時盯著他的後背。
他到底願不願意答應這樣的條件,只怕並不是頭號要緊之事,總之,這些想要活命之人一定會押著他答應的,也絕不會給他自尋死路的機會。
沒有任何一刻比此時還要讓袁紹清楚地意識到,他此前自以為的高高在上、眾人敬仰、從屬效力,原來是這麼一番空中樓閣一般的存在。
現在這座高樓被喬琰的強兵鐵騎撞碎了根基,當即垮塌了下去,也就浮現出了其本來的面目。
他像是剛剛被人從夢境之中喚醒一般,又喃喃地說了一句:“願循此法。”
“好!”喬琰合掌一拍,回道:“倘若河北世家和你袁本初都沒有這個異議,那便按照這等法子來辦。”
“方才你等已說了,冀州本為叛逆,朕領兵來平,世家資財盡為大雍所有,理當不再歸屬於你等,我這便讓人前去查抄。”
“餘者勞作所得交與汝南袁氏計數上繳,直到能將那筆糧食償還完畢為止。”
她忽然抬眸朝著在場眾人的後方看去,說道:“沮公與和審正南為河北名士之冠,理當為其餘眾人做好表率才對?”
眾人連忙隨之回頭望去,這才看到,在這大殿之外不知道何時已多出了數人,或許已在殿外看著裡頭的情景有一段時間了,其中正包括了早前就被俘虜的沮授審配等人,連帶著身在此地的,還有……袁紹的三個兒子。
袁紹手中握住的那一把麥子忽然落了下去。
再沒有比眼前這出還要尷尬的處境了。
哪怕明知道他選擇應允這等交易籌碼,乃是為汝南袁氏留下活命的有生力量,在被一貫以來都被他俯視的兒子這般看著,他幾l乎要將自己的後槽牙給
咬碎在當場。
然而身處於喬琰這方的大勝之勢威脅之下,就算是他都沒有這個反抗的餘地,更何況是他的那幾l個兒子。
反倒是沮授一把推開了身邊鉗制住他的人手,走到了袁紹的跟前,在將他攙扶起來後朝著喬琰說道:“士可殺不可辱,大雍陛下若是想要折辱我河北士人,便是看錯了我等甘與漢室共存亡之心。()”
≈ap;ldo;昔年您也曾經說過,蠹蟲生於桃李,實難倖免,怎能將沮鵠、審榮小兒之言當真!既今日您為勝者,我等為魚肉,領死而已,何來什麼苟全求生之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這出突如其來的辯駁,讓在場的河北士人臉色具是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