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決定很危險。
就連郭嘉都覺得在眼前的流言紛紛之中選擇對著世家示好是一個合適的選擇,喬琰卻偏偏要反其道而行。
更讓此事顯得危險至極的,是仲長統的年紀。
倘若仲長統是個早已有名聲著作在外的名流之士,將《昌言》作為此刻的應景之書或許還沒有什麼問題,但如果,翻過年去的仲長統也不過才十八歲呢?
固然真正的天才並不會讓自己拘泥於時代的限制,也正是因為年輕才絲毫不拘束於言辭,可這也同時意味著,倘若喬琰要將他的種種言論推到臺前,他將會面對著遠比任何人都要多的非議。
“或許他們會覺得,這其中的每一句話都是出自於我的授意,而非是由你自己一字一句寫成的,又或許他們會覺得,當你選擇了代替我發表出這等驚世駭俗之言後,你便有辱你計程車人門楣,有悖於你的根基立場。就算如此,你也堅持同意我選在此時將《昌言》推行出去?”
在喬琰將那份文書移交印刷作坊之前,她還是又對著仲長統發出了這樣的一個問題。
數年前戲志才曾經在樂平書院中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當時的《昌言》還是以隻言片語的形式存在,但在去歲《急就篇》推行之時,這書便已隨著仲長統數年間遊歷所得而初具規模,而在又翻過一年後,這本書冊隨著仲長統從長安轉道洛陽,觀望洛陽民眾所遭逢的建安四年,再出現了一番深入的言辭斟酌,這才變成了昨日喬琰遞交給郭嘉時候的樣子。
仲長統回道:“容我一句句來說吧。君侯說擔心有人質疑其中言辭非我所寫,可我仲長統並非膽怯之人,與之對坐辯駁無妨。君侯昔年於洛陽鼎中觀以州牧之論一戰成名,我又何嘗不能效仿。不過仍需先將那處修繕整頓一番就是了。”
洛陽於數年前趨於荒廢,鼎中觀自然也不再是名士往來徵用之地,風雨侵蝕後早成一片敗落之貌,就算是喬琰居中坐鎮洛陽,都沒有在一時之間想起來此地。
驟然從仲長統的口中聽到這個地方,她還不免有一瞬的愣神。
但她的思緒又很快轉回到了他的話中。
仲長統並非膽怯之人——這話還真不是他身為天才的傲慢,而是個事實。
但凡是換一個人來寫這等“人事重於天理”的言論,都不會有膽子以這樣的一句話來作為其中《理亂篇》的開端。
他說“豪傑之當天命者,未始有天下之分者也。無天下之分,故戰爭者競起焉。於斯之時,並偽假天威,矯據方國……”1
這話簡直是對著那些前輩皇帝的肺管子一刀紮下去了。
將其翻譯過來便是說,那些被說是“當天命”於是成為天子的豪傑,在實際上並沒有擁有天下的名分,所以也就理所當然沒有命中註定的天子,正因為如此,人人都覺得自己可以成為天子爭奪天下。在這等群雄並起之時,便各自假託天命霸據一方。
若說這“戰爭者競起”說的是春秋戰國之時,那麼大漢的高祖斬蛇又
何嘗不是這樣的天命。
就算他在隨後的言論中又說漢高祖和漢光武帝乃是“受命之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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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長統不才,取字公理,正要站在君侯所奠定的種種之上,與愚昧之人一辯高低!”
在這話說完之時,他朝著喬琰深深行了一禮。
當他起身與喬琰的對視之間,足以讓她清楚地看到,她不打算對著世家豪強妥協的立場堅定,仲長統對印製昌言以對抗那“赤氣貫紫宮”天象流言的決心同樣果斷。
公理,公理,這的確是一個再適合他不過的表字!
“我昨日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荀文若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