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燮想佔據的是交州之地不錯,卻絕不是一個處在動亂之中的交州。
張津此人到底有幾斤幾兩的本事,在這數年之中的相處裡,士燮不會看不明白。
倘若中原混戰,在短時間內不會分出個高下來,士燮並不介意於頭上有這樣一個有著“名士”名頭的交州刺史,甚至是交州牧。
可倘若中原地界上的勝敗強弱已經逐漸有所區分,或許在年間就會徹底重歸一統,而這長安朝堂的頭號權臣還不是個會忽略掉邊陲之地的存在——
那麼,張津的種種舉動何止是與士燮的利益相悖,還顯得尤其愚蠢。
偏偏這個蠢人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只覺這交州還是個可以任由他愚弄的地方,也可以憑藉著其獨立於中原之外的位置讓他成為這個發起偷襲的優勢方。
可他又不是喬琰,與之相對的荊州劉表也不像是個和他有懸殊差異的敵人。
在這種情況下,士燮何必非要讓張津霸佔著交州刺史的位置!
他家中兄弟三人執掌著交州地界上三郡太守的位置,可謂是這交州地界上的富貴權勢之極,犯不著和張津共沉淪。
讓士燮促成這個決斷的,還有喬琰對幽州的公孫度、涼州的馬騰集團和益州的吳懿等人的態度。
就算她有心要在能有餘暇掌握交州之時對士家剝奪權柄,也還絕不到卸磨殺驢的地步,或許還能謀求另外的一種合作共贏。
不過合作共贏的潛在可能性和實際已經到手的利益之間還是有些區別的,這也讓士燮多少有些猶豫。
許靖擔心的也是此事。
平心而論,自他抵達交州後若非士燮的倚重和關照,許靖早活不下去了。若不為士燮謀求到足夠的利益,他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許靖問道:“若無有眼下之獨斷地位,使君也能接受?”
士燮道:“你是覺得,倘若讓那位大司馬掌控交州,不可能給我等逾越於眼下情形的權利?”
許靖想了想,回道:“或許在名位上更高,實權上會降低——這是平衡邊陲之地的常有之事。”
權柄的平衡上,士燮心中有數,許靖不需與之多說什麼。
將朝廷勢力引入交州的弊端,士燮也必定明白。
許靖接著說道:“我只從利處說上兩句吧。若有中央出手,交州奇珍往來貿易的範圍必定更廣,內至中原,外至扶南大秦,富貴必定不減。此外,交州民生開化乃是大麻煩,縱要圖謀變化也非日之功,長安必對使君多有仰仗,方有樹立規範之可能,就算太守位置不能歸於一家,也必定會對使君另有委任。”
“不過……”許靖看得出來,在士燮的心中,對於是否要徹底決定倒向還有一番猶豫,便道:“眼下還不急於做出選擇。”
“士太守不如先放任那九真郡內的狂徒流竄,順勢募集人手,只說是平賊之用,但若那張子云不是要將召集起來的下屬用於征討荊州,而是要對您有所不
利,您也可隨時對其做出反擊。”
“倘若其所統轄之人意在荊州,您手中兵精糧足,也能隨時截斷其後路。何況——”
許靖頓了頓,說道:“錦上添花,又哪裡比得上雪中送炭呢?”
士燮思忖了片刻後說道:“多謝先生解惑,我心中有數了。”
他若是在此時就出兵將張津給拿下,隨後將交州送到喬琰的手中,或許能顯得他在立場的抉擇上有著先決智慧,卻也難免顯得他們交州人對長安朝廷太過熱絡,不足以表現出珍貴。
總得讓張津先行出兵造成些影響,才能顯得他們這些本地人的明智之處。
他也可以趁機一看喬琰在張津此事上做出的反應,來進一步判定他是否要徹底倒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