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袁氏舉薦出個幷州刺史來,在喬琰看來好理解得很。
即便如今還未到誅宦失敗、董卓入京、天下四亂的時期,但袁紹於黨錮之禍期間於汝南結交許攸何顒等人靜候時機,很難說他後來與曹操所說的那句“南據河(黃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眾,南向以爭天下”1的說法是否在此時已經有了個雛形。
這或許也是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中的一部分人所支援的想法。
在世家習慣於四方買股的標準操作之下,先走出兩步發展並不奇怪。
即便此時這最後一句“南向以爭天下”或許應該換一種表述,對如今的袁氏來說,更傾向於在混亂的時局中尋求自保的武力保障,但總的來說還是這麼個意思。
先前恢復州牧制度的當口,冀州牧的位置落在了大漢名將皇甫嵩的頭上,那麼倘若排除掉冀州這個選項,相對來說依然符合袁紹這句話的便是幷州。
甚至於,在不考慮“爭天下”,而是考慮“守命脈”的環境中,幷州還要比冀州更加合適。
在此基礎上,有一點也解釋得通了。
中平五年張懿身死,幷州大亂,匈奴內侵數郡,中平六年,韓馥這位袁氏門生接手了冀州牧的位置。
他也成為了後來袁紹逃離洛陽後的投奔物件。
但不論箇中緣由到底如何,總歸這最後的事實便是喬琰眼下看到的情況,幷州刺史張懿與汝南袁氏關係密切。
說這是一條壞訊息,是因為自張遼的事情上,張懿所表現出的狀態不像是個合格的大權在握的刺史,而更像是個唯袁氏馬首是瞻的“弟子”。
不管這個提議張遼前往洛陽效力的想法,是出於袁本初對良才收集的意願,還是張懿為了討好於袁氏——
在這件事上他是這般表現,在幷州的其他事情上或許也是如此。
而既然是由袁紹將他護送前來幷州,考慮到袁紹正式走上洛陽的政治舞臺是在中平五年劉宏組建西園八校的時間點,那麼在如今的中平二年春三月到中平五年之間,他完全可以擔負起指導張懿行事的責任。
也就是說,她在幷州的行事,需要考慮的便不是和張懿鬥,而是和袁紹鬥!
現年不過三十來歲的袁紹絕沒到後來外寬內忌,放任謀臣內鬥、諸子爭嗣的地步,並不是一個很容易應付的對手。
尤其是她被敕封為樂平侯之事,可說是將袁氏給得罪得不輕,在自冀州前往洛陽的路上,更因為試圖與畢嵐處好關係的緣故,對袁紹也頗有忽略。
但好訊息是——
袁紹暫時不可能離開洛陽。
他如今身在何進的大將軍府中,為其出謀劃策,至多也不過是如此時這樣,打著護送的旗號送張懿前來此地,也對幷州的情況有一個大略的實地體會。
可一旦訊息需要往來於晉陽和洛陽,再加上袁紹這個在大事上決斷稍遲的毛病,便難免出現與時情不符的情況。
除非
張懿能夠有預知的本事——但這顯然不可能。
另一方面,
喬琰現在知道他來了,
這便有了操作餘地。
此時正策馬離開晉陽的袁紹,在心中還有些惋惜於沒能將那員驍勇的小將給收入囊中,卻不知道正在遠處,喬琰朝著他伸手指來,對著被她也一道請來的王揚說道:“長者可知道那位是什麼人?”
王揚方才就想問,為何喬琰在看到這出城的隊伍時,表情稍有些異樣,現在見她指向的是個頭盔覆蓋的後腦,也不由露出了個迷茫的神情。
“喬侯明言便是。”
“此為汝南袁氏,太僕卿袁周陽之子,袁紹袁本初。”喬琰語氣淡淡,但這訊息對王揚來說卻無異於晴天霹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