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歡旁人投來同情的目光,更不願被人施捨,江白硯一定也是。
如果由她將糖包遞給小孩,再對他說些安慰的話……
大概會讓江白硯難堪。
“不如這樣吧。”
提著錦囊上的繩帶,讓它在指尖輕盈轉了個圈,施黛說:“他方才,不是在求佛嗎?”
江白硯一頓,循聲望向她。
這姑娘在長袖口袋裡搗鼓片刻,低頭時看不見神色,唯有額角一綹髮絲翹起,隨風晃動。
施黛抬頭,層疊如花瓣的袖口倏然綻開,隨她伸手,露出一截瑩白腕骨。
她手裡,是張風符。
隆冬的廟宇蒼然負雪,上下一白間,牆角菩提樹是唯一的綠。
吃完熱粥,腹中疼痛得到緩解,男孩挪了挪發麻發冷的雙腿,準備起身離開。
他不知自己應當去往何處,可這樣髒兮兮地留在廟裡,玷汙了潔淨之地,讓他心生愧疚。
右手扶上牆角,小腿用力。
剛要站起,不知怎麼,頭頂襲過一陣微風。
菩提樹葉嘩嘩作響,日光下瀉,光影斑駁,透過縫隙落在他眼角。
一團黑影隨風而落,不偏不倚,竟恰好掉在他懷中。
男孩茫然地屏住呼吸。
是個繡工精美的錦囊。
左右顧盼,四下無人看向這邊,他試著喚了聲:“這是誰的錦囊?”
來來往往的香客步履不停,沒有人回應。
他手足無措,又問了幾次,始終得不到應答。
太奇怪了。
這個錦囊從天而降,沒有由來。
他驚疑不定,猶豫著將它開啟,等看清裡面裝盛的東西,驀然愣住。
是……糖。
大大小小的糖丸靜靜躺在囊中,圓潤乖巧,清香縈繞。
像做夢一樣。
心口怦怦直跳,震得耳膜發懵。
他倉促抬頭,想從周圍的行人中找出一道投向自己的視線,卻一無所獲。
為什麼……它會落在他懷中?
大殿之內,神佛依舊肅然沉默,不知從何處響起鐘磬聲,悠遠溫柔。
鬼使神差地,男孩從錦囊中掏出一顆糖丸,生澀放入口中。
是花香的味道。
好甜。
心口飽脹的情緒幾乎溢滿而出,他吃得認真,仔細咀嚼,等糖霜漸漸在舌尖融開。
可吃到一半,莫名其妙掉起眼淚。
這種滋味令人捉摸不透,分明很甜,淚水卻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不能被發覺鮫人的身份,在水滴凝成鮫淚之前,男孩把自己縮成小小一團,臉頰埋進臂彎中。
廟宇另一邊,施黛把用完的風符收入懷中,遙望菩提樹下的角落,鼻尖忽地一酸。
完蛋。
她居然也有點兒l想掉淚。
“這層魘境,不消多時便能解開。”
江白硯道:“多謝施小姐。”
施黛沒忍住又看他一眼。
從頭到尾,江白硯像個看客。
見到幼年時的自己被折辱
虐待時,他臉上掛著淡漠的笑,無動於衷。
見到幼年時的自己被欺瞞哄騙時,他心不在焉,幾乎把對方的脖子掐斷。
完全猜不透他心中的念頭。
“此乃幻境,那孩子並非真正的我。”
江白硯與她對視,笑意清淺:“施小姐不必為他掛懷。”
因為一顆糖就狼狽落淚,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候,也不需要這樣的時候。
他不必依靠旁人的善意而活。
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