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成功成長的胚胎中,挑選出2個回輸供體,最終誕生下兩個對艾滋病免疫的超級嬰兒,取名露露和娜娜。
賀建在第二屆國際人類基因組編輯峰會上公開了自己的這一成果,引起了軒然大波。
“瘋子!”
這是盧赫對這位校友老師的評價,他的理由十分充分:
首先,實驗的出發點有問題,基因編輯胚胎並不是嬰兒免疫艾滋病的唯一方法。當母親為陰性時,完全可以透過篩選和洗滌,獲得不帶病毒的精子細胞,透過體外受精來避免嬰兒患病。
其次,脫靶問題。即便賀建聲利用全基因組測序來評估了脫靶熱庫裡的所有點位,但內行人都清楚,所謂的脫靶評估,就是一軟體。當基因編輯載體被匯入細胞後,具體成為辛勤耕作的老黃牛還是脫韁的野馬,全憑它自己的覺悟。
再次,倫理問題。早在19年前,全世界大多數國家都已認定基因編輯嬰兒無法透過倫理審查。其中一些國家甚至還設定了非法植入基因編輯罪、克隆胚胎罪等罪名。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被編輯嬰兒的社會問題。一定會有人發問,這種人造的同類究竟是什麼東西?他們還是人嗎?露露和娜娜已飽受世界矚目,他們在成長的過程中要面對怎樣異樣的目光?他們的誕生違背了自然法則,能否平安長大?
最後的最後,一定會有人順著這事展開遐想:如果我們能夠改造ccR5基因,那麼為什麼不能也去改造別的呢?去給胚胎敲入一個crt突變,使其免疫瘧疾?或者敲入一個ctxAb,使其免疫霍亂?又或者根據基因和性狀的關係,定向改造出長相符合自己審美、身體健康智力優異的孩子?
這太荒誕了。
科學有著難以抗拒的魅惑力,是因為它能引領人類無所畏懼地探索一切的可能性,從而讓我們過上越來越美好的生活。但科學本身只是實現人類生存目的的一種工具而已,至於生存的目的是什麼,這其實並不屬於科學範疇。
一旦人類扮演上了造物主的角色,以主觀目的修改和創造所謂的超級人類,那麼最終結果必然會是自然而然地分化為兩個族群:決定基因如何修改的決策者,以及被修改的模板工具人。
我們可以憑此獲得更優秀的基因和性狀,但必然會失去自然進化的無限可能。
這種後果,我們承擔得起嗎?
想到這裡,盧赫感到十分憋悶,於是跳下床跑到細胞間裡。
“你知道忒修斯之船嗎?”
正在搖頭晃腦聽歌的菜菜猛地摘掉耳機,“什麼?”
“忒——修——斯——之——船——”盧赫拉長音調,“一艘在海上航行了幾百年的船,超長的壽命歸功於不間斷的維修和替換部件。比如只要一塊木板腐爛了,它就會被替換掉,以此類推,直到所有的功能部件都不是最開始的那些了。你說,它還是不是剛啟航時候的那艘?”
菜菜轉過頭,毫不猶豫,“當然是同一艘了!”
“為什麼?”
“這還不簡單嘛,你別把它看成船,你把它看成人。從你出生的那一刻起,隨著時間的推移,你臉盤變大了,頭髮變硬了,眼睛顯得小了,身體長大長胖了。你的容貌徹底改變,你的體重是剛出生時的十多倍,你的細胞分裂和凋亡了無數輪。你身體裡的每一個零件都不再是最初的樣子,可你依然是你。”
菜菜說完眨著眼睛望著盧赫。
盧赫不置可否,“那如果,造船的藍圖變了呢?”
菜菜不假思索道:“那當然就不是了。藍圖變了,造出來的就根本不是一個東西。就和生命一樣,基因組譜寫了生命從出生到死亡的所有資訊,基因是生命的藍圖,藍圖就是船的基因。”
盧赫欣然點頭,“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