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途歧路
很多事情都來的毫無徵兆。
一如動亂和坍塌,一如災害和死亡。
即便事先已經有了諸多蛛絲馬跡令人警惕,可沒人能知道,在九地之下的掩埋中,這些蔓延的蛛絲馬跡會如何聚合虯結,又在何時生長出何等誇張的災禍孢芽。
一遍遍的剷除和警惕,一次次的審視和考量,又究竟能起到幾分作用?
而當它破土而出時,洪水蔓過堤壩,暴雨從天而降,海嘯席捲肆虐時,除了僅有的準備之外,也只剩下被動應對。
正如此刻。
泉城異變之前,十分鐘。
沖天的火光自前哨站之外的荒野中升起,迸發。
協會的工地。
刺耳的警報聲隨著電路的毀壞,戛然而止。就在龐大的施工現場,一道道如高塔般向著天空延伸而出的龐大裝置,浮現耀眼的電光,無以計數的靈質自其中散亂奔流,爆炸和混亂裡,將漆黑的夜空染成了令人作嘔的斑斕。
緊隨其後所擴散開來的,是勝過泉城之內的恐怖汙染。
原本的材料儲存庫裡,不知何時被搬運進來的一個個巨大的儲存罐,如今掀起連鎖的爆裂,海量回收處理部中所萃集而來的汙染和孽變塵埃自風暴之中升上天空,瞬間,將整個工地都化為了魔域。
連日以來不知多少工匠和學徒嘔心瀝血丶夜以繼日所抽取剝離而出的汙染,此刻居然以如此的模樣,重新傾倒在了所有人的頭上。
異變如同雨後春筍,自地上丶自牆壁自管道線路丶自每一寸空氣裡萌發,飄忽的幻象不斷的顯現,而一個又一個哀嚎的身影從泥漿和血水之中爬行而出。
明明幾秒鐘之前一切還在正常的延續,所有人按部就班丶抓緊一切時間的緊急施工,可短短的幾個彈指之後,一切便已經面目全非。
血肉化的斷裂高塔之上,一顆顆詭異的眼眸睜開,俯瞰所有。
曾經無比正常丶只是略顯複雜的總體設計,此刻在孽化的侵蝕之中居然毫無反抗,甚至就好像本該如此一般,理所當然的淪落為如今的模樣。
伴隨著大量的靈質迴路拆解和重連,一切都迅速的面目全非。
就像是一副山水古卷之上,加上寥寥幾筆,灑下髒汙墨痕之後,便搖身一變,自秀美山水化為了地獄泥犁。
在剝離偽裝之後,那早在設計之初就隱藏其中的惡意顯現,展露出連創造者都未曾預料的險惡面目。
猙獰狂笑。
哀嚎遍地,慘叫和哭喊不絕於耳。
擴散的濃煙和汙染裡,倖存者們狼狽掙扎。
怎麼回事兒?什麼鬼?究竟……發生了什麼?
在最初的衝擊和汙染侵蝕之後,僥倖從爆炸核心中生還的學徒和工匠們狼狽的掙扎,還想要試圖呼喚救援。
可聰明的人在經過一瞬間的混亂之後,便藏起了自己所有的氣息,潛伏隱匿,頭也不回的狂奔離開。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至惡的羅馬已然建成,那麼面對此刻眼前的慘烈城闕,便最好不要想著力挽狂瀾,儲存性命才是首先。
不論是內鬼也好,陷阱也罷,亦或者是什麼大棋之中的一子……
——協會丶安全域性,已經不可信任!
「老師,救我,救救我……老師,老師……」
門後,火海之中的吶喊傳來。
渾身鮮血的大師狼狽的扯著一根鋼筋,撐起自己的身體,凝視著這慘烈的景象,面無表情。眼睜睜的看著烈焰裡,自己的學生漸漸焚燒,還有一條條從他體內破殼而出的觸鬚乃至諸多異化的器官。
有那麼一瞬間,周重張口,很想要說什麼。
可自濃煙和焚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