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不是他第一次來到寒霜,但距上一次造訪也有了些年頭,久遠的時光阻隔再加上上了年紀之後記憶力的衰退,讓他已經記不清楚這座城市當年的模樣,現在看著遠處那些在黃昏中佇立的尖頂與塔樓,他只覺得格外陌生。
但不管怎麼說,白橡木號總算是在這座城邦平安停靠了—-儘管這一路上天色都顯得格外糟糕,可終究沒遇上風暴之類的可怕情況。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老船長回過頭,看到是自己的大副。
檢查快結束了,大副說道,大家讓我來問一下,今天能不能進城?這一路過來,大家可在船上憋壞了。
勞倫斯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儘管世界之創尚未顯現,但天空僅存的餘暉也已經暗淡到快要消散,他便皺著眉搖了搖頭:太晚了,入夜之後城區宵禁,現在下船也沒什麼可去的地方,都老老實實在船上待著吧—-等會我自己去港口事務局辦一下剩餘的手續,明天早上其他人再上岸活動吧。
好,我把這個訊息告訴他們,大副笑了起來,緊接著又隨口問了一句,不過您就一個人去?要不要派兩個人陪著?
不用,我都看見港口辦公室的大門了——就在碼頭旁邊,勞倫斯擺了擺手,抬手指著岸上不遠的一處燈火,你們注意在港口的檢查人員離開之後再把船上的所有倉庫都檢查一遍,尤其是儲存聖物的底艙和幾個封印間,以防有哪個粗心大意的傢伙觸動了設定。
是,船長。
大副離去了,勞倫斯在夜風中輕輕吸了口氣,北方海域的冷冽寒風湧入肺中,讓他激靈一下子清醒了點。
隨後這位老船長搖了搖頭,又稍稍抱怨了一下這裡的糟糕氣候,便邁步走向不遠處的樓梯。
一個身影正站在樓梯口,抱著胳膊站在燈光交錯的昏暗中,平靜地看著勞倫斯。
勞倫斯有些遲疑地停了下來,辨認片刻之後才猶豫著開口:....瑪莎?你怎麼也在這兒?
如果我是你,這時候就不該有多餘的疑問,而是立刻啟程離開這裡,雙手抱胸的女航海家注視著眼前的老船長,語氣中帶著無奈,你的警惕心降低了,勞倫斯。
瑪莎,我.…..勞倫斯下意識地上前半步,他依稀覺得好像有哪不對,卻又被千言萬語堵住喉頭,只能遲鈍地向前伸出手去,我有點想你....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瑪莎卻沒有回答他,這位女航海家只是投來平靜的目光,視線卻彷彿聚焦在一個更遠的地方,在輕柔的海風與細浪聲中,她慢慢哼唱起來—-
升帆了,升帆了,離家的水手繼續向前.…..…
風浪中,喧鬧中,我們離死亡只差一層木板。
收起角帆,張開主帆,放開纜繩,抓緊船舷——我們已經來到大海中間...
瑪莎的聲音漸漸低沉,她終於停了下來,視線聚焦到勞倫斯身上,用一種彷彿自言自語般的輕聲說道:勞倫斯,小心,你來到大海中間了。
勞倫斯突然吸了口氣,寒冷的氣流讓他的頭腦為之一振,緊接著,他彷彿想起了什麼,慌忙將手伸向胸口,飛快卻又忙亂地在口袋裡掏摸著。
瑪莎邁開腳步,慢慢向他走來。
勞倫斯,你怎麼這麼老了?女航海家向前伸出手,嗓音沙啞中帶著一絲柔和,她看上去仍然年輕,儘管臉上帶著些許海上生活帶來的風霜,卻還和勞倫斯記憶中的一樣漂亮,已經過去很多年了,是嗎?你不再年輕了...…我也一樣...
瑪莎…勞倫斯喉頭蠕動著,他感覺自己的手指就要觸控到那個小瓶子了,卻又幾次錯過。
他幾乎能聞到瑪莎身上的氣味——那熟悉的氣息,帶著一點點檸檬味道,那是她最喜歡的香氣。
他摸到那個小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