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見季子漠和齊玉,猛然失了力,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道:“少爺姑爺,老爺和夫人帶著舅老爺家的幾位哥兒/小姐走水路回來,遇上水上盜匪,整個船都翻進了洛河。”
哭聲如烏鴉啼叫,悲的人六神無主,齊玉似是傻了,不懂著話中的意思。
渾身筋骨盡數被人抽去,他搖搖欲墜無法站住,司琴未經過事,邊支撐著他邊哭著喊少爺。
可她年紀小,又比齊玉矮了一截,自己都快哭的站不住,又如何能支撐住齊玉。
泣不成聲時,艱難支撐的重量被人攬了去,她淚眼朦朧中,是季子漠攬著了齊玉的腰,把他的重量接過去了大半。
司琴嚇的不知如何是好,崩潰大哭,求救道:“姑爺,這可要怎麼辦。”
伺候的人,打掃的人,呆呆的站著,有的嚇哭了,有的嚇懵了,季子漠視線掃過他們,最後垂眸看向自己懷中。
齊玉倒是沒哭,唇瓣蒼白如院中雪,雙目紅過眉心,眼看就要滴血。
他雙手緊緊攥住季子漠胸口的衣服,抖的不成樣子。
外人不曾看出齊玉內裡模樣,可季子漠知道,齊玉已經軟了下去,此刻全靠他摟抱著才能站住。
季子漠手掌在他肩頭摩擦了兩下,輕聲道:“先別害怕,先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再說,就算出了事,也要生見人,死見屍。”·
鄒然噩耗砸丟了齊玉所有理智,耳邊沉穩的話如指路明燈。
季子漠厲目看著跪地痛哭的小廝,眉頭皺如深山:“現在哭什麼,你們在哪裡遇到的水盜?桑農縣靠水,誰人會不識水性?就算遇到水盜丟了貨物跳下河,多少能活下幾成人,為何就你自己回來的,其他人呢?”
“這一路水道商船應當不少,沿岸是各州府,都有駐軍,我們船上帶的也有善戰之人,怎麼都不至於撐不到駐軍前去相救。”
耳邊哭聲漸止,抱著齊玉的人如大山,條理清晰的問著話。
“我,我爹孃皆擅,擅水性”
陰雲透過一絲光亮,絕望之人看到了希望,齊玉慌忙說著。
齊玉把季子漠的衣襟拽的更緊了些,朦朧赤紅的眸子望向他,猶如望向救世神明。
他把季子漠的衣服當成救命稻草,季子漠後背上的衣服都在發緊,他微微彎腰,低聲道:“先別急。”
齊玉:“我不急,不急。”
小廝止住大哭,抹著眼淚道:“老爺和夫人走的是閻王道。”
季子漠渾身一震,察覺到懷裡的身體又開始發軟,忙又摟緊了些。
季子漠:“為何會走閻王道?”
閻王道,三不管之地,故而海上劫匪聚集地,別說經商之人,就是軍營都要繞繞道。
小廝:“因,因舅老爺惹了皇怒被下了大獄,不知會落得何種地步,皇城風雨搖擺,老爺和夫人帶著幾位哥兒,小姐回桑農縣,想替他們張羅婚事,要是有個萬一,多少能保住幾個。”
嫁入夫家,不受父家之責,幾位少爺是保不下,哥兒,小姐的許是有些可能。
小廝繼續道:“老爺夫人怕走別的道會受阻,只能走水路少些波瀾,誰知行至鳳凰府那處,知府阻撓拖著不讓走,夫人一急,就改道走了閻王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連的打擊莫說齊玉,就連季子漠都有些難以接受。
父母沒了,靠山舅舅還倒了。
搖搖欲墜的淚終是撕破眼簾,雷霆而出,齊玉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伸手推開季子漠,漂浮著腳步往外走:“準備船隻,我要去閻王道。”
生見人,死見屍,他要去尋的。
頭頂烏雲密佈,壓的人無法喘息,齊玉衣衫單薄,孤身一人走在雪中,跌跌撞撞的往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