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性命,他所想的也只是殺國王另立,而不是直接叛逃往大唐去,這本就意味著,在他的心中,絕不願意接受被吞併的結局。
“可將士們不想打了……”另
一名親兵的聲音隨即傳來。
淵蓋蘇文心中一震,就看到對方的目光不是在看他那染血的長刀,而是在看向他的眼睛。
當他重新將目光轉向周遭的時候,他也必須承認,現在確實到了窮途末路之時。
蘇定方在河的這一頭站穩腳跟的時候,哪怕他領兵先行有意氣用事的成分,現在的收尾之戰裡,他也只會讓理智主導他的頭腦。
一條條令旗頒佈的軍事詔令,讓渡河而來計程車卒以最為標準的兩軍對壘之法聚集在一起,而後朝著他所在的方向穩健地襲來,和早已慌亂的高麗兵馬形成了異常鮮明的對比。
他也看到了唐軍的南路隊伍。
那衝殺入側翼啃掉了他偏師的隊伍,已在不知道何時回到了她原本的隊伍之中,然後,隨同南路中軍一起,用更為勢不可擋的方式朝著他所在的位置推進。
無論是哪一路,都沒有留給他以突圍的破綻。
只是在用一種勝券在握的姿態將他徹底蠶食。
在眼見這樣場景的時候,就連他都感覺自己的心臟被懸吊在了半空中,甚至閃過了一縷恐慌,何況是他的部下!
倘若他並未看錯的話,他還在其中看到了想要透過將他拿下以換取生存的目光。
這些人或許還在畏縮於他執掌高麗二十年的強權手腕,畏縮於他說一不二的脾性,卻已再無力對唐軍動刀了。
……
他明明只是差了一點點而已啊。
明明他可以將唐軍攔截在蛇水之北,一直堅持到他們退兵的時候,可為什麼……
為什麼最後的結果,還是他滿盤皆輸。
就好像在一夕之間,所有的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在他被一支弩箭洞穿咽喉倒下去的時候,他還在這樣想著。
但他聽到的餘音,卻已是唐軍大勝的山呼海嘯。
他也無緣見到此地的殘兵被扣押起來,讓這裡恢復平靜的樣子了。
……
還看不到,這兩路中軍的旗幟慢慢地交匯在了一處。
直到兩方的主帥各自策馬向前,碰面在了一處。
……
戰爭突發,持續的時間卻不短,因今日細雪漫天的緣故,在兩人的鎧甲上都落了一層雪花。
一想到這場戰事固然塵埃落定,卻也讓唐軍付出了極大的損耗,蘇定方便還覺心頭還有幾分沉重。
但在這兩方會面的時候,他又忽然看到安定公主朝著他露出了一個笑容,當先說道:“蘇將軍,幸會了。”
這好像本不該是一句在此時說出的話。
事實上這也不是他們第一次碰面。
在此前獻俘於則天門的時候,蘇定方就曾經見過這位小公主。當時的她站在距離陛下和皇后不遠的地方,用一種或許該當叫做躍躍欲試的眼光朝著他看過來,讓人很難忽略掉這種打量,也讓蘇定方下意識地朝著她做出過頷首致意。
這也算是一場在正式場合之下的見面。
可又或許,她的這句幸會並沒有說錯。
因為這是她第一次以將領的身份跟他碰面。
這一句幸會,也可以說是兩個彼此陌生的將領在配合默契地完成一場滅國之戰後,做出的第一句問候。
這很難不讓人感到慶幸,在大唐的地界上,已經有這樣一位年輕的將領如同旭日冉冉升起。
升起在這一片高麗的雪原之上。
蘇定方不由隨之展顏,朗聲回道:“李將軍,幸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