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緩緩推開,失眠的楊春雨往門口的位置瞟了一眼。
楊文誌一臉彆扭地杵在門口:“喂,你不去睡覺啊?”
“你不需要管我。”楊春雨收回目光,“你只需要管你自己。”
楊文誌臉色難看了許多:“我確實不該管你!”他氣沖沖地把門甩上。砰的一聲,楊春雨的眼睫顫了顫,但她神色卻沒太大的變化。
她的手拂過架在自己腿上的日記本。
如今的紙張都是塑膠制的,哪怕已經三十多年過去,它也依舊嶄新如初。
就好像在紙上寫下自己雄心壯志的女孩才畫上那個句號沒多久。
這似乎是某次學校組織他們去看了一場關於仇文的電影,楊春雨熱血澎湃,回到家的她寫下了“長大要像仇文那樣,為了人類而奉獻。要讓所有人都吃得飽飯,要讓所有人都有未來。”
楊春雨的手指落在“未來”上,她沉默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最後楊春雨的拳頭驟然握緊,指節泛白。
她閉眼彷彿就能看到那天。出於人道主義那些人放她去見了她母親最後一面。
那個溫柔的女人即將被安樂死,她躺在隔離室裡頭,楊春雨在外面站著。
楊春雨緊緊抓著通訊器,她不斷地安慰那個女人“沒事的,沒事的,睡一覺就好了。”她只能這麼安慰,她只能壓抑自己的情緒讓對方平穩地走完最後一程。
直到女人一句:“小寶,你是來接我回去的嗎?”徹底擊垮了楊春雨。
她是因為什麼被抓進去的來著?哦,是為了替其他人討要被扣押的撫卹金,就像現在的關敬英他們一樣。
她滿腔熱血,她做了那個出頭鳥,隨後她被徹底擊垮。
楊春雨又從日記裡抽出了一張照片,照片裡兩個女孩兩個男孩穿著壓力服緊緊摟在一起,對鏡頭笑得燦爛。
照片裡那個胖胖的男人在她被抓之後不久因為試圖上報而出了意外,出了基地再沒回來。
再後來基地高層被發現有問題,高層大換血,她終於被放出來。
那時候父母奶奶都已經死了一年多,楊春雨甚至找不到他們的骨灰。
爸爸的忽然自殺,媽媽稀裡糊塗感染了病毒,奶奶更是活生生餓死……
楊春雨還剩下的兩個
() 好友嘗試過接濟她的家人,但是他們被攔下了。
楊春雨被放出來後渾渾噩噩的,新來的上級表示可以讓她官復原職,她拒絕了。
很難說當時她到底是活著的還是死了的,她的信仰在折磨中崩塌,她也不知道自己該為什麼而活,活著又有什麼用。
那時候她想幹脆讓自己餓死算了,就跟她奶奶一樣,她想知道餓死到底是個什麼滋味。
可她終究沒有選擇死亡,她不甘心,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不甘心些什麼。
害她家破人亡的混蛋已經被執行死刑,那些人也給了她一個公道。她要是接受不了家人的離去,她明明可以自殺跟著他們一起死,可是她不甘心。
都不該死不是麼?那些沒領到撫卹金的人,她的家人。
都不該死,她也不該就這麼死了。
後來她的朋友實在看不下去,那個已經有了家庭的朋友對她說:“不然你要個小孩吧,就當為了把那孩子養大而活。”
“我現在這樣根本養不了小孩。”楊春雨自己的情緒都不正常。
“我幫你!我幫你看著孩子!絕對不會讓你把你家孩子帶歪的。”那位朋友對她說。
楊春雨翻來一本厚厚的相簿,在翻到一張合照時,她停頓了一下。
照片裡剛出生的楊文誌被楊春雨抱著,他看起來像個紅色的皮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