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誦完畢,傑拉德只是站起身來,靜靜注視著前方,呼吸沉重得如同他的鎧甲。
眾人都不約而同感覺到,目前的氣氛好像有一絲微妙。
高大的騎士一言不發,只是好似不捨地從胸口扯下什麼東西,半跪在地,再將它輕輕放在伊甸莉雅的手心中。
那是他的信仰,同時也是他的信物。十幾年來未從傑拉德脖頸上取下的——那枚銀製十字架吊墜。
“聖女殿下,請您告訴上帝,這是我最後一次為祂衝鋒......”
聖裁騎士又取下象徵著自己身份的徽章。這次,他不想以聖裁騎士的身份戰鬥。而是以僅僅一個普通訊徒的身份,慷慨赴死。
“......並以此無悔。”
傑拉德沙啞地開口。聖劍【邪罪審判之刻】的劍鋒深深埋入地面,劍身上跳動著的蒼白烈焰燃燒不息,倒映出他決絕無比的面容。
“不要……傑拉德先生,我們一起出去……”
好似猜到聖裁騎士接下來的動作,伊甸莉雅哽咽地拉住傑拉德的右手。
“達瓦里氏,你......”
鋼塔也面色古怪地欲言又止,他和其他人都沒想到,傑拉德居然要這麼做。而僅僅只是為了自己的任務和只有一面之緣的他們。
“不,聖女殿下。主告訴我們,人生來就有使命在肩。我的使命,可能到這就截止了吧。但你們的使命還很長很長。”
傑拉德只是笑著拍掉伊甸莉雅的手,他的笑容很輕鬆,充滿了就像完成使命的……釋然感。
“為信仰獻上生命,這點微不足道。請允許我為你們開闢一條道路。但在脫困後,請代替我完成我的任務……抱歉我這麼任性,因為這是最後一次了。”
說罷,傑拉德合上面甲,拔出聖劍。身上的氣勢不斷不斷地拔高。沒有絲毫猶豫,他大步流星地朝著不遠處一望無際的屍群發起了衝鋒。
這次衝鋒將是他人生中最後一次,但也是最為豪邁最悲壯的一次。
騎士的劍上火焰再度旺盛,接著燃燒的是他的雙眼,他的鎧甲,他的血肉,他的骨骼。傑拉德徹底解放了自己的力量,全身被蒼白烈焰籠罩的他如掠火般掃過屍群,猙獰的怪物皆被融化,原本洶湧堵塞的屍潮一下被燒出一條道路。
那是聖裁騎士燃燒生命,為玄陽一行人開闢出的逃生道路。
“快撤!”
玄陽抓住時機,叫醒了還在悲傷中的眾人,一馬當先,緊緊跟上傑拉德的步伐。
“.......就這麼結束吧。”
燃燒中的傑拉德閉上了雙眼,往昔的畫面如幻燈片般呈現在眼前。
出生,接受上帝的祝福。少年,嚴遵主的教條。青年,完成騎士的試煉。隨後,就是與戰友們一起為了信仰而努力奮鬥,在影子中消滅邪惡。
自己的前輩也許曾在歷史中留下濃墨重彩,但自己並不在乎這些。
至少,不留遺憾了。
至少,自己也曾被上帝注視著啊..........
力量徹底解放。
一道沖天的火焰龍捲徹底照亮了整座墓園,蒼白色的烈焰將靠近的一切汙邪之物全部捲入,再燃燒成粉齏。明亮的火舌灼燒著空氣,地面只留下一道碩大的焦痕,數不清的亡靈怪物被此吞沒。
兩行清淚不經意劃過伊甸莉雅的雙頰,在月亮和火焰的反射下泛著晦暗的光。
她手裡緊緊攥著那枚銀十字架吊墜,心中向上帝祈禱上萬次,祈求得到神蹟的顯現,拯救祂凡塵間虔誠的信徒。但事實卻什麼也沒有發生。
無助,愧疚,憤恨,悲傷,迷惘......猶如密密麻麻的蛹繭絲線,將她層層禁錮束縛,不得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