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蘊玉腦子裡過了幾遍訊息。
能讓帝姬和陛下在這個時候吵起來的,顯然只有江逾白那一個人,而在與帝姬吵架之後,陛下在這個節骨眼上往江府發聖旨,便只有發配這一條聖旨,把江逾白送走後便立刻召他入宮,顯然是有一股火憋著要發。
沈蘊玉手上,能讓順德帝惦記的,就只有前些日子順德帝交代下來的走私犯的案子了,他一思量,便知道順德帝是等不及了。
他手上關於走私犯的案子實在是拖得太久了,按理來說,早該收網的,只是他一直貪心的想把康安帝姬拉下來,所以磨了又磨,想要等周伯良去跟康安帝姬搭上線,他直接捉賊拿贓——這事兒若是放在前幾天,還是能成的,但是現在康安帝姬被禁足在皇宮裡,周伯良有天大的本事都搭不上,何採那麼一個小官,一直摸不到宮門口去,魚兒不上鉤,沈蘊玉就只能幹等著。
一直等到順德帝翻臉。
「勞煩公公了。」沈蘊玉將桌上早已備好、日日在手揣摩的卷宗拿起,藏於胸口前,道:「勞請公公帶路。」
公公便一路含笑帶著沈蘊玉進宮。
他們進宮時走的是官道,正是子時夜半,一路寂靜,一路上,沈蘊玉都在想這件事該怎麼稟報,才能把帝姬拉下來,但是無論他怎麼想,都沒辦法。
沒有實證。
不像是陸家一公子一般,被他抓到了收受賄賂、與走私犯往來的實證,那位帝姬到現在頂多是沾染了一點裙擺,拿刀一割便能斷尾求生,還是傷不到根骨。
宮門在前,沈蘊玉壓下了心底裡的些許燥意,手指卻忍不住觸碰了一下胸前塞著的卷宗。
他竟有些失笑。
這要是他自己的敵人,他恐怕都不會如此掛心。
秋日夜寒,露水凝在枝丫與樹葉間,沈蘊玉到太極殿的時候,少年天子並沒有坐在太極殿內,而是站在屋簷下,望著窗外的夜色。
太極殿裡沒有旁的人,想來都已經被屏退了,只剩下順德帝一個人在賞秋月。
京城的秋夜很美,風一吹過,樹葉就跟著唰唰的搖晃,他昂頭看天,看月,看樹,與帝姬爭吵時沸騰的血液與燃燒的憤怒都已經乾涸冷卻,變成了飛灰般的孤寂,一直繞在他的四周,讓他看上去比平時更沉靜了些。
沈蘊玉發出來些腳步聲,低頭行禮,道:「臣見過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順德帝只擺了擺手,沈蘊玉便放下手,安靜地佇立在順德帝之後。
順德帝先不問案子,也不說話,等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沈愛卿,你覺得,朕這個皇帝,做的可有錯處?」
沈蘊玉面上不顯,心裡卻緊了兩分。
順德帝原先並非是太子,他行三,上頭有一個帝姬,最上頭還有一個先太子,原先順德帝還是三皇子的時候,便與太子斗的水深火熱,後來歷盡艱險才登上基,順德帝的登基指路與很多皇帝都是一樣的艱難。
且,順德帝並不能算得上是「才」,他聰慧不如江逾白,狠辣不如沈蘊玉,膽大不如康安,薄涼不如太后,他只是恰好是三皇子,又恰好先太子死了,才輪得到他。
順德帝自知資質平庸,成皇帝後也稱得上負責,雖偶爾沉迷美色,但大多數時候還算勤勉,現在大奉一無天災,一無外患,風調雨順,下面的官員各司其職,順德帝就算是不怎麼勤勉也沒關係,於國本沒什麼動盪。
但順德帝偏偏這麼問,那就是順德帝自己不想再這麼「安穩」下去,他想動手,掀起來一場動盪。
大奉朝堂現在的問題,不,應當說,
在順德帝的眼中,大奉朝堂的問題,便在於順德帝掌權時間太短,壓不住群臣,他雖然貴為皇帝,卻處處被群臣掣肘。
順德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