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老地方,陽和館。
這次,屈以申主動給藤原介倒了一杯清酒。
「唉!沒有紅酒了,真可惜。之前你給我帶的那些洋酒我還挺喜歡喝呢。」藤原介看著酒杯不滿道。
「你把秦定邦放了吧。」屈以申放下酒瓶,端坐了後說道。
藤原介很是愣了愣,片刻後才道,「昨天中午抓的人,才一天不到的功夫,就傳到你那裡了?這訊息真是長了翅膀。呵!」他一聲冷笑,「秦家人可真行,都能找到你那。怎麼,你和秦定邦熟嗎?」
「不熟。」
「不熟替他說什麼話?」
「我是替你著想。」
「……什麼?」藤原介頓時大笑,緩了緩道,「我沒聽錯吧!可真有趣,我為了天皇陛下抓了共產分子,這不天經地義理所應當嗎?他的死活,會影響到我這個堂堂的日本大佐?」
「會。」屈以申直視著他,斬釘截鐵道。
藤原介一臉的不可思議,「怎麼個『會』法?不就是個支那商人,家裡在上海有點勢力。但這又能怎樣?這一個個所謂的高門大戶,哪個敢往憲兵隊的槍口上撞?」
屈以申緩緩嘆了嘆。
上午他給阿媽又上了一炷香,那時,他對著遺照在心中默唸——
「阿媽,我出去這趟,也許會救兩個人,也許,一個都救不了。」
「阿媽,兄友弟不恭,我是真不想管他了。可總不能眼睜睜地任他作死……」
「阿媽,我該怎麼辦呢?你再指點指點我,我到底該怎麼辦呢?」
遺像上的人並沒給他答覆。
他硬著頭皮最後出來試一試。至於剛才藤原介的反應,他早已經預料到了。
屈以申端起面前的酒一口喝乾,從兜中掏出摺好的一疊紙,慢慢展開,放到了藤原介的面前。
「這是什麼?」
「你日語比我好,你應該比我看得更明白。」
藤原介一臉狐疑地拿起了那封信,剛開始還帶著嗤笑,但讀著讀著,猩紅的眼神裡就淬出了狠戾。直到整封信都讀完,默了一陣,才慢悠悠道,「這就是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真是可笑……可笑啊!」
是啊,真可笑!
他拼盡所有力氣,從小到大受盡白眼,終於在陸軍裡一路升到了大佐。但在快病死了的藤原次郎眼裡,他卻依然是個須要得到屈以申寬容和原諒的小弟弟。
而且,這個騙了他母親那麼多年的狠心男人,不光在信裡說他這個小兒子莽撞,還說他滿心的仇恨和扭曲,都是被他母親教育出來的。人都要死了,還不忘最後再詆毀一次他的母親。
如果他能選,寧肯不要藤原次郎做他父親。這個男人當年在馬來亞巧言令色騙了他母親,回到日本後,踩著他母親家的勢力,步步為營,一路高升。等到他外祖去世,他父親藤原次郎便徹底繼承了外祖家的政治遺產,成了舉足輕重的人物。
然後,這個男人瞬間就對母親翻了臉,要麼不聞不問,要麼冷言冷語。再後來,他唯一的可愛妹妹被五十嵐陽太家那個該死的兒子騎馬踩死,母親備受打擊,從此一病不起。母親再也生不了孩子,藤原次郎更是覺得母親沒用了,眠花臥柳,很少回家。根本不顧母親的死活,母親心被傷透,不久後就去世了。
那個人和母親只生了他這一個兒子,偏偏後背還有畸形,這讓藤原次郎成了政敵口中的笑柄。
那個貪婪冷血又好面子的男人,心中該有多少厭棄和不甘啊!所以後來,他主動要求去馬來亞公幹,再去找被他拋棄的大兒子。尤其在看到了屈以申如此優秀之後,當機立斷認回了長子。
藤原介清楚地記得,一次,藤原次郎在家裡喝醉了,竟然抱著母親喊什麼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