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仲輿也覺得是水磨而已,但值得趙含章連寫兩封信來催,那就可能不止是水磨而已,但他不能這麼說,於是他道:「但這是切實與民生相關的東西。」
他絞盡腦汁的想理由,「你是知道的,留在洛陽的多為老弱,想要養活他們並不容易,水磨坊能減少人力,你在鄆城,陛下卻沒有用你,司農寺也名存實亡,既如此,何不去洛陽呢?」
沈如輝越發懷疑,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外面的人都說趙刺史有呂后之志,不知是真是假?」
趙仲輿聽了就發笑,「含章若有呂后之志,那誰是漢高祖呢?」
他道:「在洛陽時,她就已經拒絕為後,而且她有婚約,到如今,傅長容身上都沒一官半職,而傅中書對陛下的忠心無人能比,陛下也無比信重他,沈寺卿覺得,他能做漢高祖嗎?」
沈如輝沉思,心內悄悄鬆了一口氣。
他沒有下定決心,畢竟那麼艱難才從洛陽到鄆城,現在又要回去嗎?
趙仲輿也知道他糾結,可惜他沒有家人了,族人又離散,就算他想要收買都不行,只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了。
可以說,跟著皇帝遷都來鄆城的官員中,有大半是衝著苟晞來的。
以前的苟晞,公私分明,處事公正,廉潔清明,很多朝臣都怕他,迎面碰見都要把頭扭到一邊去,不敢對上他的目光。
以前是怕,但關鍵時候,朝臣卻很信任他,也正是因為這份信任,皇帝和朝臣們最後才同意遷都。
可到了鄆城後,苟晞就變了。
不,或許是早就變了,只是以前他們不在一處,變得又不是那麼明顯,所以眾人沒發覺。
而現在,大家同在鄆城當官,一同幫扶陛下,這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苟晞的改變。
沈如輝無妻無子,連父母都沒了,族人在這兩年裡也死的死,散的散,到如今他已經沒有太大的慾望。
他只想跟著皇帝,跟著朝廷做一些事,若能僥倖留得一二美名,那他就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了。
送走趙仲輿,他就焦慮的在田間走來走去,僕人看了有半個時辰,見他竟不知疲倦的還在走動糾結,便忍不住問,「郎君是在憂慮什麼呢?」
沈如輝嘆息道:「我怕死。」
僕人就低頭繼續除草,不說話了,他也怕死。
沈如輝卻開啟了話匣子,蹲在田邊和他道:「路上並不好走,我實在害怕,萬一不小心死在路上怎麼辦?」
僕人遲疑道:「趙尚書既熱情來邀,想必會派人護送。」
「你不知,路上的土匪不是一個兩個,有時候是一百兩百,甚至成千上萬的都有,若遇上這樣的土匪可怎麼辦呢?」
僕人:「郎君說的不是土匪,而是流民軍了。」
「假借是軍,其實還是匪。」
僕人:「兵不也是匪?那領頭的將就是土匪頭子,那跟土匪頭子同朝為官的都是匪……」
沈如輝抬眼,輕飄飄的看向他,僕人立即收聲,又低下頭去拔草,一不小心把一顆菜苗給拔出來了,他假裝沒留意,和草一起揉了揉後放在地上用腳一踩,整個人往前一挪,正好擋住沈如輝的目光。
沈如輝掃了一眼他的腳,暫時忍了,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僕人道:「您要是在怕死,那就別去了,在鄆城也不錯,雖然皇帝想不起您這個司農寺卿來,但每月還有些祿米拿,我們自己又種有田地和菜蔬,餓不死。」
「可人生若只剩下生死二字,那我為何要來這世間走這一遭呢?」說到底,沈如輝心底也是有些野心的,他想要做點兒事,為自己,也為這大晉的百姓做一些事。
僕人:「您怕死。」
沈如輝傷心,「就算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