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異說林笑卻長大了。
怎麼越長,越不像凡間的種,倒像是天上掉下來的。
林笑卻推開他的手,擦頭髮就擦頭髮,可不許摸他。
趙異笑:「把我當風,當雨,當露,風雨都能碰你,我也要。」
林笑卻道:「風雨無情無欲,自然天成,你是個壞胚,走不了風雨的路。」
趙異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現在跟佛沒兩樣,早重新做人了。
「過去朕濫殺無辜,回想確實不對,都是些不值得在意的玩意兒,殺他們作甚。」趙異道,「傳出去又難聽,又惹人嫌棄。遠遠地趕到一邊,自生自滅去。」
林笑卻道:「佛要是你這樣的,就沒人會信了。」
趙異問林笑卻信佛嗎。
林笑卻沒答。
趙異道:「佛要是你,我就信了。我不但信,我還天天給佛祖擦金身。」
林笑卻罵他銀穢。
趙異笑著捧起林笑卻的頭髮,一頭摔進黑森林,微微的窒息裡,他讓林笑卻多罵些,他愛聽。
「我無恥我放蕩,我逮著小鹿不肯放。」趙異笑,「我走進春夢鄉,撫上佳人身,佳人罵我銀亂下流狗賊大膽,我送上祭祀香,三炷香,拜一拜,皈依佛門忘前生。」
趙異說著說著唱了起來:「忘前生——」
趙異倏地抱緊了林笑卻:「怯玉伮,前塵往事我已盡忘了。過去朕陷入泥潭不得掙脫,耳聾眼瞎暴虐殘殺,朕知道,一切不是放下屠刀那麼簡單。亂世裡,皇帝一個接一個死,百姓一萬接一萬亡。朕就是個貪圖享樂的,我就想跟你好好過日子。不碰就不碰,我們好好過日子。」
「我的傻爹,我和你,偏安一隅的日子能有多久我不知。」趙異本來雄心壯志,一番洗浴後,壯志被澆熄。他發現自己實在沒什麼資本跟群雄抗衡。
「我們做兄弟,做家人,不做夫妻。」趙異說得艱難,但他自知自己實在不被怯玉伮喜歡,強行幹些什麼,只會被爹狂打,更會惹得怯玉伮遠離。
不就是那事嘛,想要的時候手動也不是不成。他靠近林笑卻耳畔,低聲道:「你想要的時候,我可以幫你。」
「你知道的,你的這副身體,我會照顧得盡心盡力。想要什麼,我都可以幫你。」趙異故意說得銀穢,故意去勾引人,「咬一咬,含一含,我也豁出去了。」
林笑卻起身,一腳將趙異踹下了榻。
趙異摔得沒有風度,坐起來手搭膝蓋上,倒是頗為風流。
他笑:「真是小神鹿,逗一逗就踹人。」
「讓我瞧瞧,這鹿蹄子有沒有踹疼。」趙異想去捉林笑卻的腳,林笑卻趕緊穿了鞋。
他道:「趙異,你腦子裡除了那事,是不是沒裝其他的。」
趙異緩緩起身。
他說他裝了,裝下七情六慾,裝得頭破血流。
太滿了,就從腦袋裡溢位來,溢得多了,人就死了。
趙異把額上碎發捋開:「你瞧,這道疤就是我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證明。」
分明是濮陽邵提著他腦袋撞的,他卻說是自己沒回頭。
「我終於撞破了南牆,怯玉伮,站在南牆後的是你。」無論在誰身邊,趙異得到的都是不甘怨恨暴怒,他心中充斥著毀滅一切的慾望,貪婪殘暴嗜殺,血流滿地猖狂,一把刀撕裂了他,從他身體裡鑽出去亂殺,他看不見也聽不清,沉沉的暗夜裡連只螢火蟲都沒有。
他被關起來了,他開始撞牆,撞破了牆,光終於滲透進來。他得到了安寧。
趙異的淚水不自覺落下,他含著笑流著熱淚:「怯玉伮,兒時的故事,你能再給我講一遍嗎。」
「這一次,我會安安靜靜地聽,不會突然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