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把朕的頭弄破了,晏哥你瞧,還流著血呢。」趙異摸了一手血,嫌不夠驚悚似的,往自己臉上抹。
他笑:「我要讓人來看看,晏哥是怎麼縱容一個婢女欺辱皇帝的。我要讓天下人都看看,貴妃是怎麼學起了先皇后,欺壓帝王,下一步,是不是要把持朝政了。」
趙異笑了起來,頭真的好疼:「晏哥,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晏巉冷眼瞧著,等趙異發完瘋,他道:「陛下,你臉髒了。既然小憐弄髒了你,把你擦乾淨就算賠罪。」
趙異眼淚大顆大顆往下冒:「晏哥,我要你替我擦。」
晏巉沒再說話了。
林笑卻想了會兒,嫌棄地找了塊擦桌子的抹布,湊近趙異胡亂給他擦了擦。
抹布糙得很,趙異一動不動站著,林笑卻擦了又擦,陷入痛苦的趙異終於忍不住了,一把推開了林笑卻:「有你這麼伺候人的!」
臉都快被擦毀容了。
林笑卻被推開,更是懶得擦了。慢慢退到晏巉身後,扯住了晏巉的袖子,氣得趙異眼神越發狠戾。
但最後,趙異沒說什麼,帶著自己破了的腦袋找太醫去了。
趙異一向是命大的,喝兌了水的毒酒沒死,磕破腦袋也不會死。
趙異視下人如豬狗,隨意宰殺,對太醫卻算尊重,經常厚賞。
他包了滿頭的紗布,舒廂湊了過來,在他身側吹了吹。
說著什麼吹吹就不疼了。
趙異本想扇他一巴掌,這會兒不知怎的,竟然手都懶得抬了。
趙異走後,林笑卻才輕輕地出聲告狀:「大公子,他要殺我,我看見刀了。」
晏巉下意識想抱住他,如同抱小小的怯玉伮一樣。差一點點碰上,晏巉痛苦地垂下了手,退後了一步。
「怯玉伮,你記著,在他面前不要出聲,你是啞女,哪怕女子的身份暴露,你也還是不能說話,先天失語。」晏巉解釋道,「趙異突發性耳聾眼瞎,心理扭曲,你是啞巴,他會不自覺關照你。」
晏巉明白,若今天在這裡的是其他婢女,趙異早就殺了。絕不會走得如此輕易。
晏巉冷漠道:「即使是趙異這等病態之人,竟也能體會到同病相憐。」
話落,他淡淡笑了幾聲,似譏似嘲。夜風中幾度薄涼。
晏巉抬起自己的手,到現在,偶爾他連自己觸碰自己,都感到噁心了。
耳聾眼瞎,尚且能找到同病相憐之人,而他晏巉……
倘若一個人連擁抱自己都做不到,他還能擁有什麼。
晏巉上前一步,剋制身心的煎熬,抬起手想要撫上怯玉伮的面龐,可手始終隔著一寸距離,顫動著,無法觸碰。
林笑卻望著晏巉,他不明白大公子為什麼瞧上去這般痛苦。
「大公子——」
晏巉合攏手掌,緩緩垂下,道:「叫我大哥吧。」
他也想,哪怕只是口頭上,想與他人的關係親近一些。不帶情玉,只是普普通通尋尋常常的親近。
他過去很喜歡聽二弟、三弟叫他大哥,可自從察覺自己連弟弟們偶然的觸碰,拍肩膀等都受不了,他就不得不離遠了。
林笑卻輕輕叫了聲:「大哥。」
晏巉好久沒聽到這一聲大哥,這一刻,竟有潸然淚下的衝動。
重新洗漱一番,林笑卻看著晏巉睡到腳踏上,突然道:「大哥,我們一起睡床吧。很大的,一人一邊。」
林笑卻左翻翻右翻翻,翻找到一床被子,捲了卷當阻隔物放在中間:「一人一半好不好。」
燈火裡,林笑卻淺淺笑著,那目光柔和無情玉,只有清澈如水的善意。
晏巉不知怎的,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