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令他根本無法偏移分毫。
他瞳仁震顫著盯著歲歲,就好似是在判斷眼前的人是真是假,是死是活那般。
「對、對不起……是爹錯了……」趙閩懷捂著臉,從喉頭壓抑出幾聲哭腔,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歲歲微動了動眼,幾分意外地揚眉。
在聽見門外動靜時她便早已不動聲色地將那些書冊收好,也壓根就沒打算逃跑。
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
她會重新站在他的面前。
可他的反應卻是出乎了歲歲的預料。
她緩緩地摘下面紗,任由手垂在兩側,一步步走得很輕,也很緩,向他靠近。
當真是那張臉,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甚至在一點點同他記憶中死去的妻子的臉重合,折磨著他。
可絕不可能是他的笙笙,因為她不可能會有這樣的神情。
「不、不……你別過來!」趙閩懷的餘光瞧見那人影朝自己越來越近,更是尖聲驚叫了起來,胡亂揮舞著雙手,企圖讓她消失,「人呢!快來人吶!」
沒有回應。
人是他方才親自趕走的。
趙閩懷在這一瞬感到了絕望,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走到自己面前。
站定。
歲歲方才還是在奇怪為何他會猛然幡然醒悟,好似自己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追悔莫及。
原來,哪裡是什麼愧疚。
竟是將她認作了鬼怪,生怕她來找自己索命。
當真是令人發笑。
這般想著,歲歲便是真一不小心笑出了聲來,冷冷的、帶著嘲弄的一聲「呵」,令趙閩懷瞬間噤聲。
她還想聽他在極度的恐懼下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歲歡,爹當真不是故意的。」彷彿是聽見了她的心聲那般,趙閩懷竟是當真絮絮叨叨地懺悔了起來。
好像是覺著只要他將自己的錯都說了出來就會被寬大處理。
好似他當真是悔了一般。
但歲歲的心底卻無明晰。
他會有眼下這般舉動,只不過是因為還將她當了鬼,想保住自己的命罷了。
她是在笑著的,可內心的苦卻又哽在喉頭,乾澀不已,上不去也下不來。
這世間當真有這般的爹嗎?
試問哪位的爹孃在知曉自己亡故的兒女陡然出現在眼前時不是感到喜極而泣而是驚恐萬狀的?
生怕自己的一條賤命會被她給奪走。
他巴不得她是真的死在了那場大火,從此消失於這天地間。
這就是她的好父親。
自幼便偏心至極,後來更是對她不聞不問,最後還要讓他心愛的小女兒取代她的所有。
他甚至恐慌到了根本沒有留意到她是有影子,是有腳的。
「……爹瞧見你的死狀了,」他還在自顧自地繼續說著,全然沒有察覺到歲歲冰冷的臉色,好似這般便能將心中的恐懼給擊退般,整個人都恍恍惚惚,如在夢中,「接到地牢起了大火的那一刻,爹便立馬動身連夜趕了過去,但還是太晚了。」
他緩緩地闔上眼,任由眼淚在褶皺了的臉上肆虐。
當真是一副悔不當初,痛心疾首的模樣。
「爹也是情非得已的……爹也是不想將你關在地牢的,但是,爹沒有辦法啊,」他還在繼續說著,聲如蚊蚋,「珩王不喜歡你,我們趙家總不能丟了這門親事,恰巧有笙笙在,也是幫了你呀,大火不過只是場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