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鳶深深看著周玘的眼睛,為何他要這樣待她?
難道他不明白,她在他面前向來都是脆弱的嗎?她就是抵擋不住他這樣溫和的情意,就是會忍不住想去回應、守護,他為何不能淡漠一些,讓兩人之間的過往冷卻下去?
他不知道忍耐很辛苦嗎?
「周相,別再執著了,我們已經各自嫁娶,再沒可能了。」
他實沒有必要守身如玉,自苦而已。
陸鳶盡力忍著情緒,可語氣中仍不免帶出幾分愴然。
周玘最怕她這樣勸自己,他很清楚現在走的是一條不歸路,註定尋不到光明,他已做好準備永墮暗淵,旁人誰都動搖不了他,唯有陸鳶,他真得很怕陸鳶再次伸手將他拽出黑暗,推著他迎著光明而行,卻轉頭與別的男人相伴。
「我知道。」他唇角掛著溫暖的笑,「凌兒,讓我做一回自己吧。」
「安國公,您這是要進宮面聖?」
陸鳶和周玘才說罷話,聽守宮門計程車兵這樣說了句,不約而同齊齊將目光投了過去,見褚昉穿著一身石青色的袍子,扶著腰間的蹀躞帶,朝他們這邊望著。
褚昉雖不是往日的武將裝扮,也沒有隨身佩戴長刀,但他眉長眼深,目光端肅,只是安靜地站著便威儀赫赫,令人生畏。
「國公爺。」陸鳶向他迎了幾步。
褚昉掃她一眼,目中的冷光沒有消退半分,越過她看向周玘。
「相爺公務繁忙,緣何在此?」褚昉聲音很沉,眉宇間威色如刀。
「忙裡偷閒,隨意走走,妨礙府尹大人了麼?」周玘音色沉潤如水,神情平和。
你來我往間,氣氛緊張起來。
在褚昉向周玘走來時,陸鳶以一個自然而然的姿態擋在了他面前,她握住褚昉手臂阻下他腳步,抬手為他整理本就不是很亂的翻領,笑盈盈看著他說:「夫君,公務忙差不多了吧?別住官署了,回家去住吧?」
她在主動示好,也有意長他的面子。
她很清楚他在氣什麼,她這樣做就是告訴他,他不必與周玘爭風吃醋。
褚昉微微垂下眼看著陸鳶,看著她煞有介事給自己整理衣袍,像足了一位賢良淑德、眼中只有他的妻子。
陸鳶裝作給褚昉整理衣袍的樣子,一直沒有鬆開手,直到周玘先行一步走遠了,才從褚昉身前退讓開,淺淺道句「我回家了」便出了宮門。
褚昉回頭,看著妻子背影,唇角勾起的笑帶著嘲諷。
她方才所為,只是不想他和周玘正面衝突吧?
···
許是陸鳶在宮門口的那場戲有了效果,褚昉這夜果從官署搬回家中住了。
才回到家中,褚昉便吩咐人收拾行裝。
「又要去辦差麼?」陸鳶問。
褚昉嗯了聲。
他今日進宮稟報禁毀私錢一事的進展,因成效卓著大受聖上褒獎,本是要調回朝中任職政事堂的,卻因中書令奏稟揚州一帶素來私錢泛濫,屢禁不止,讓褚昉前往禁斷,事成之後再回朝受賞。
他之前歷任武官,如今以文官身份戴功回朝,還想進入政事堂那樣的地方,成為諸相之一,難免受到諸多排擠。
揚州貿易興盛、商賈雲集,之前便因禁毀私錢一事起過紛亂,連當時的揚州府尹都遭人暗殺、死於非命。他這次去揚州辦差,若成,則無人再能阻他入政事堂,拜諸相之首,若不成,大概揚州就是他餘生的仕宦之地了。
「這次去多久?」
「說不好。」褚昉看向陸鳶,「你是不是很歡喜?」
「歡喜什麼?」陸鳶被他問得一頭霧水。
「我要去揚州辦差,如你所願,那件事只能到此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