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 在這一派祥和、昇平盛世的表象之下, 竟然醞釀出了一道劈山而來、具有滅頂之勢的驚雷。
事情起因於安置於涼州的突厥降眾不滿州府長官壓迫, 勾結塞外部眾揭竿而起,殺了朝廷命官,南逼京城,聖上派軍鎮壓,盡數剿殺突厥降眾,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幽、並兩州的雜胡也趁亂起事,氣勢洶洶直逼京都而來,更可恨的是,一直虎視眈眈的土蕃趁人之危,也在此時發兵,長驅直入,攻進了長安。
聖上在親軍擁護下南避蜀地,以圖日後,京都百姓卻來不及避亂,死於土蕃鐵騎馬蹄之下者數不勝數,京都富室也被劫掠一空,數日前的昇平之象轉瞬唯剩血跡斑斑的狼藉。
有自衛能力的官宦人家也拖家帶口踏上了避難之路,陸家、褚家與賀家也在此列。
自長安向蜀地的官道上車馬轔轔,眾人皆是行色匆匆,忽有人喊了句「胡賊追來了!」人群之中驟然一片哀嚎,馬車疾馳的轔轔聲越發緊張起來。
「長姐,你們先走!」
賀震握緊了手中的長刀,回頭望向土蕃人追來的方向。他的魚鱗甲上已是血跡斑斑,胳膊上也破了幾道口子,浸在破布上的血已經風乾。
他本該隨親軍擁護著聖上做第一批南下蜀地的人,卻因放不下懷孕的妻子,在送聖上脫險之後,馬不停蹄折返回來,與褚家的家兵和商隊的護衛一起擔起了護送之責。
「子云,你別再逞強了,跟我們一起走!」陸鷺坐在馬車上扶著肚子對賀震喊。
這幾日來,賀震已經殺退了四五撥追兵,全身上下也都掛了彩,他只是簡單包紮一下,連藥都不曾用過,陸鷺怕他支撐不下去。
「聽話,快走!」賀震領著幾個家兵逆著賓士的車馬,高聲呼喝著,如擂響的戰鼓,沖向追來的土蕃騎兵。
「子云!」
陸鷺想要叫停馬車,被陸鳶按下。
馬車行的本來就慢,又載著諸多婦孺老幼,賀震若不帶著家兵阻下追兵,他們恐怕根本逃不脫。
「姐姐,我擔心他!」陸鷺懷胎已近六個月,連日奔波疲勞,本來圓乎乎的臉又痩回了出嫁前的巴掌小臉。
陸鳶安慰妹妹幾句,探出窗子看身後的動靜。
「姐姐,子云跟上來了麼?」陸鷺迫不及待地問。
陸鳶張望了半晌,看見熟悉的一塊紅布在風中揚起,舒展笑顏。
「馬上就跟上來了,別擔心。」
那紅布是賀震系在手臂上的,每次堵截追兵,成功的話他會先將紅布系在長刀一端,高高舉起來報平安。
馬車內眾人都鬆了口氣。
賀震一行很快趕了上來,雖搶了幾匹馬,但肩上捱了一刀,他仍是簡單包紮了一下便繼續趕路,其他幾個家兵也有不同程度的受傷,至夜中休息時,賀震發起了高熱。
給他用過藥後,留賀家人照顧,陸鳶和幾位商隊裡的表兄聚在一起商量避難路線。
若依現在繼續走官道前往蜀地,好處是不必分散,大家守望相助,壞處就是人群過於集中,目標龐大,且官道雖易行路,卻總是有追兵,賀震是唯一上過戰場領過兵的,他如今病重,不知還能撐多久,一旦他倒下,人心惶惶再加上追兵,以後的路會更艱難。
但若不走官道,而是分散開來從小路行進,雖然道路崎嶇,只能徒步,但易掩人耳目,不致被追兵盯上,相對安全些。
商定之後,剩下的便是說服大家依計行事,其他人都好說,唯褚家一百多口,協調著有些難度。
陸鳶叫來幾位叔伯長輩,說了之後的行路打算。
幾人一聽要分散開來,都猶豫不定。往蜀地的路他們都不熟悉,且小路必定崎嶇艱險,他們之中有些已上了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