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明纓腦子裡糾成一團的弦驟然崩了,所有情緒瞬間回湧,一浪高過一浪,像找到了殼的寄居蟹,她一下有了依靠。在燕衡反應過來之前,她猛地撲上去雙臂環住了他,眼淚像斷了線的珠串,一粒粒往下掉。
搖椅劇烈地晃了下,險些栽倒。胸前的衣襟濕了大半,涼絲絲的,很快又有溫熱的淚填充進來。
少爺僵住了身子,兩隻胳膊虛虛地攏著,懷裡軟綿綿的一團,好像哪裡也碰不得。
「怎麼了?」少爺的語調是硬的,語氣卻出乎意料地輕和,他一字一頓地問,板著臉,微微顫動的眸子暴露了他的慌亂無措,以及對眼前場景的束手無策。
明纓半個身子壓著他,臉埋在他的頸窩裡,淚水一滴一滴,全灌進少爺的衣領裡。她哭得嗚嗚的,說出的話也斷斷續續帶著顫音,讓人難以聽清:「……阿婆,我再也不能見到她了……」
這聲音順著耳朵,直達少爺肺腑,震得他有些難受。
少爺分辨了好一會,才在這連成一片的音裡聽出半句話,他虛攏著的胳膊下落,緩緩撫了撫少女的後背。往日轉得飛快的腦子停滯,千言萬語彙在口中,不知要如何安慰。
這是他第二次見她哭,每一次都讓他分外不自在。
他沒少見人哭過,各種年紀的,各種人,每回見了他們委屈痛苦的臉,他只想要發笑。
看人哭其實很有意思,他們的悲他無法共情,他就是置身事外的路人,冷眼看他們剖開自己的心,看他們拋棄了自尊哭出各樣醜態。
不知是這副身體太過虛弱,還是面前少女悲傷的哭泣感染了他,他感覺很難受,一種全身被束縛困住的難受,身體好似有惡鬼在叫囂,掙扎著想要脫離束縛,然後將她吞吃入腹。
這麼想著,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迸發出超出這具身體的力量,兩隻細瘦的胳膊驀地收緊,將懷中人鎖住,用力往身前壓去。
明纓許久沒這麼哭過了,方才明明已經收斂了情緒,但在感受到燕衡關心的瞬間眼淚還是抑制不住地湧了出來。
她抱著他的脖子哭得酣暢淋漓,彷佛要把十年的委屈都哭出來。
她哭了一會,忽然感覺身體被人用力箍著,肋骨壓得生疼,呼吸也不暢。少爺眼裡空蕩蕩的沒有表情,手下的力道卻好像要把她勒進身體裡。
淚意止住,她一邊抽咽著扒拉他胳膊一邊趴在他耳邊:「鬆手……」
連喊了數聲,燕衡終於從魔怔裡回神,手臂接著鬆開,眼睛慢慢定在她泛著水光的臉頰上。
明纓從他懷裡起身,手裡還拽著他的衣襟,她長長的眼睫被淚水濕成幾縷,垂了垂瞄見他純白衣領上微深的一片。放肆哭了一場,心裡鬆了些,她後知後覺地不好意思起來,一邊拿了塊帕子擦了擦水印,一邊黑黝黝的瞳孔往上飄偷偷觀察他的表情。
剛剛用力過度,這副身體明顯變得心虛氣短。燕衡按了按太陽穴,瞧見她一臉的心虛,心裡覺得好笑。
他面上蒼白,眼神無力,銀白的衣襟給他更添幾分虛弱,他懶洋洋地仰在躺椅上,看著沒什麼精神。與往日精力充沛,時時刻刻警惕著的人判若兩人。
明纓擦了幾下,勉強擦乾了些便放下帕子在他面前坐下:「你笑什麼?」
「我笑,」窗外的光有點刺眼,他拿手遮住,「你。」
「哼,」她幸災樂禍地揚起唇角,「你有什麼資格嘲笑我?我現在打你一下,你都追不上我。」
燕衡的臉色頃刻青了一度,藏著微不可察的惱意。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變得如此虛弱,多說幾句便氣弱,多走幾步都是負擔。
「生氣了?」聽他不說話,明纓眼神戲謔,語氣全是故意。
哭過一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