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燭朝她點頭,起身往旁邊的水潭走。
這座山峰雖然無名,也不是什麼高山大川,但風景卻很好。樹影森森,山壁陡峭,有瀑布從高處垂掛,衝擊而下的水流在山前形成了一座幽深清澈的水潭。巫洛陽之前就是掉進這裡,被燭撈了上來。
而此刻,燭踏入水潭,任由身上的衣物被水打濕,走到瀑布下方,盤膝正襟而坐,任由激烈的水流沖刷在自己身上。
隔著水潭,她朝巫洛陽遙遙點頭,示意她開始。
巫洛陽很快意識到,燭是要藉助瀑布水流的冰冷觸感和巨大衝擊力,來抵抗直接聽一本高深功法所帶來的神魂壓力。
——越是高深精妙的功法,所蘊含的內容就越是豐富,對神魂造成的壓力就更大。修士也是如此,何況燭這具身體不過是未曾修行過的肉-體凡胎?
更何況,這部功法本身還那麼詭異。
巫洛陽立刻意識到,自己疏忽了。
她這種情況,口述反而會比直接使用玉簡更好一些。
但之前燭竟也沒有拒絕。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見燭已經閉上眼睛,巫洛陽也連忙收攝心神,在神魂之中翻開功法,從頭念誦。
縱然她自己已經開始修習功法,這樣從頭再誦讀一遍,神魂也不由得微微暈眩。之前巫洛陽只以為這因為功法太過高深帶來的影響,此刻她忽然意識到,或許從一開始,這本功法就一直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自己,直到修行到達一個階段,才開始完全操縱她。
但很快,她就完全無法思考這些了。
兩人一個坐在石板上,一個坐在瀑布下,一邊抵抗著功法帶來的神魂衝擊,一邊試圖從中尋找線索與痕跡。
直到某一刻,巫洛陽聽到一聲悶哼。
念誦被打斷,她睜開眼睛,便見瀑布之下的燭吐出一口鮮血,又迅速被水流帶走。然後,燭若無其事地開口,「繼續。」
巫洛陽這次沒有聽她的。
她說,「這已經是第三層了,後面本來就沒多少內容,不必再聽。」
瀑布下的燭睜開眼,遙望著她。
巫洛陽與她對峙片刻,最後是燭敗下陣來。她從水潭裡起身,重新走回來,在巫洛陽面前坐下。離得近了,巫洛陽才注意到,她的臉色白得厲害。
她連忙掐了個法訣,用清潔術處理掉了燭一身的濕痕。
「多謝。」燭低頭致謝。
巫洛陽有些擔憂地問,「你感覺怎麼樣?」
「施主不必擔憂。」燭卻仍是坦然地笑道,「貧尼自幼便在這無名山峰之中苦修,雖然不能修行功法,但些許神魂衝擊還是能應付的。」
巫洛陽聽她這麼說,才注意到,這座山上並沒有屋舍。
看來燭所說的苦修,真的就是凡人之中出家人的那種修行方法:禁食、禁慾、禁奢侈靡費,儉樸度日,安貧樂道,乃至讓自己的肉身經歷種種痛苦,以此磨礪身體和意志。
所以她幕天席地、櫛風沐雨,恐怕坐在瀑布下受水流衝擊,也是她平常的修行之一。
巫洛陽輕輕吐出一口氣。
還真是個……與自己截然不同的人。
若是道左相逢,像燭這樣端方、守正、有自身堅持的人,應該是巫洛陽最避之唯恐不及的,絕不會與她相交。
偏偏是在這樣一種奇異的境況下,兩人遇到了,並且被迫同居一處,誰都不可能走開,甚至還不得不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開始更加深入的交流和接觸。
但是,竟然也沒有那麼難以接受。
巫洛陽這般想著,並未點評對方的修行之道,而是問,「你方才可曾從功法之中聽出什麼?」
燭微微頷首,「慚愧,貧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