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星燃輕輕按摩抽疼的額角,四處打量,在滿是破舊傢俱的屋子裡找到了唯一一張照片。
照片是周琦和父親在遊樂園拍的合影,雙鬢斑白、臉上布滿褶皺的男人,和一個十三四歲滿臉稚嫩的女孩,兩人的站姿有些疏遠,男人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微微側頭看著女孩,女孩則臭著臉很不情願的模樣。
但凡能找到第二張合影,也不至把這張尷尬到近乎窒息的照片當做全家福擺出來。
周琦和她的父親,關係並不好。
經濟能力不行,做飯也不行,能看得出來,周琦的父親是一個很笨拙的男人。汪星燃從他目前所掌握的資訊,唯一能從他身上找到的優點,就是把這個破舊的家打掃得乾乾淨淨。這樣的一個男人,確實很難讓叛逆期的女兒對其產生崇拜和憧憬。
周琦緩緩坐起身,她盯著飯桌對面的空椅子,試影象召喚劉一鳴那樣把父親的投影召喚出來。模糊的影子數次出現,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凝成人形,周琦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她邊哭邊拿起碗筷,把那些冷掉的一點也不好吃的菜往喉嚨裡塞,想要堵住自己的哭聲,卻怎麼也堵不住從靈魂深處傳出的悲泣聲。
「嗚嗚嗚嗚嗚……」周琦透明的眼淚逐漸染紅,變成艷紅的血淚,她慌忙放下碗筷,從椅子滾到地上,不敢讓血淚汙染這桌父親給她做的飯菜,她狼狽地趴在地上,一路拖著血色爬到汪星燃的腳邊,伸手抓住汪星燃的褲腳,「這都是我的錯。」
周琦和劉一鳴談戀愛,第一次被他們的班主任約談時,兩名班主任就叫了家長。那時劉一鳴的家長來了,周琦的父親沒來。第二次約談也是同樣的結果,劉一鳴的家長來了,周琦的父親沒來。
周琦的父親,兩次都是電話溝通。沒能來學校的理由,兩次都是工作很忙,抽不出時間。
周琦的父親是在工地打工的,如果工程緊張,想要請假確實有些困難。當時周琦只是慶幸她的父親沒有來學校,卻並不知道,她的父親查出癌症,藥石無醫,他拼命工作,是為了能在自己生命結束之前,為周琦湊齊大學四年的學費。
班主任對周琦的父親兩次都沒能到場也很無奈,只能電話叮囑他,要好好和周琦進行溝通。
周琦第一次被叫家長,休息日回家後,父親嘗試著想要和她溝通,她卻非常不耐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句話都沒和父親說。第二次被叫家長後的休息日,父親改變溝通策略,給她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想在飯桌上和她談談。
那桌豐盛的菜餚,正是剛才周琦狼吞虎嚥的那桌飯菜。
然而周琦當時滿心被劉一鳴拋棄的酸楚,本來就沒多少食慾,再加上她父親的廚藝十幾年如一日地差,她就更沒有食慾了。
她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才能挽回劉一鳴,她不想聽父親的唸叨,不想再待在這個令她感到無比窒息的家。
每週唯一一天的休息日,她和父親大吵一架,在家裡才待了小半天,就急匆匆地返校,那麼多菜,周琦一口都沒動。
周琦回學校回得太急,等到公車到站時,她才發現劉一鳴買來送給她的筆記本落在家裡了。那個筆記本里寫了許多她教劉一鳴寫作的內容,也有劉一鳴按照她佈置的小作業書寫的片段。這是周琦最珍貴的東西。
周琦自己回去取的話,來回一趟就要趕不上晚自習了,而且她也想快點見到劉一鳴,只得勉為其難地給父親打去電話,「幫我把我床頭那個粉色的筆記本送過來。」
連句問候的招呼都沒有,這就是周琦對父親說的最後一句話。
其實周琦剛剛離家後,周琦的父親就接到工頭的電話,工地那邊出了點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