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挑開眼皮,眉宇間夾雜著一股懨懨的病氣,他咳了好一陣才停下,臉上浮現出病態的紅暈。
小沙彌皺著眉頭,拿出茶壺和杯子,倒了杯水遞給他:「你今天咳的更嚴重了,是不是昨晚又偷偷把藥倒掉了?」
祝珩捧著杯子,小口小口地喝水。
「我就知道!」小沙彌恨恨地跺了下腳,「祝珩你又不聽話,我要告訴師父!」
祝珩放下杯子,屈指彈了下他的額頭:「沒大沒小,叫師兄。」
「你才不是我師兄,你沒有出家。」
「誰說的,我出家了。」
「我有法號,你沒有,休想騙我。」小沙彌垂著腦袋,聲音越來越低,「外面是來接你去太廟的人,師父說過,等你加冠後,就要離開了。」
剛立秋,雨後的風還帶著一絲暑氣,又悶又濕。
祝珩扯開衣襟的領子,大喇喇地往後一靠:「那我不加冠就是了,蠢。」
「這樣可以嗎?」小沙彌還不知道加冠的意思,聞言眼睛一亮,待看見他露出的半片胸膛後,又磨了磨牙,「佛門清淨之地,你能不能注意一下!」
祝珩挑著眉梢,還想逗兩句悶子,忽然聽到他又氣又急的嘀咕:「本來身體就不好,還不注意,總不讓人省心。」
祝珩指尖一顫,嘆了口氣,默默攏好衣服。
敲門聲一直沒停,小沙彌急得來回踱步:「都說了你不在,他們怎麼還不走?再過一會兒師父就做完午課了,屆時你就要被他們帶走了……祝珩,你怎麼一點都不急?」
「我急啊。」祝珩伸了個懶腰,拿起桌上的筆,「出家人不打誑語,明心小師父,你破戒了呀。」
明心一愣,連忙拍拍嘴巴:「童言無忌,佛祖寬宏大量,不會怪罪於我的。」
祝珩被逗笑了,招招手:「過來。」
明心警惕地看著他:「幹什麼?我只輸了一局,王八畫完了,不能再畫了。」
他們兩個剛才玩猜數遊戲,輸了要在臉上畫王八。
「過來幫我鋪紙研墨。」
「……哦。」
明心收拾好桌子,將紙鋪開:「你要畫畫嗎?」
祝珩很喜歡畫畫,一畫就是一下午,連飯都顧不上吃。
「不了,今天要……」毛筆懸停,落在紙上洇出一點墨跡,祝珩閉了閉眼,溫聲笑笑,「今日幫你寫封破戒的罪書,跟佛祖道歉。」
他落筆很慢,一個字一個字寫得認真,似乎在拖延時間一般。
「此去什麼,什麼師父什麼……」明心剛開始認字,一打眼只能認出幾個字詞,他指著最後一句,「這個字念什麼,什麼問心安?」
「順問心安。」
秋綏冬寧,順問心安。
這是一封道別信。
祝珩將信折起來,放進信封。
明心黏在他身邊,眨巴著眼睛:「罪書要燒給佛祖嗎?」
「不,交給師父,師父會轉達給佛祖的。」
「哦,已經過時辰了,師父的午課怎麼還沒結束?」
祝珩抬頭看了看天色,眼底閃過晦澀,明白今日是等不到該見的人了。
他摸了摸明心的頭,擠出一絲笑:「有些冷,把我屋裡的大氅拿來。」
小沙彌屁顛屁顛跑開,祝珩拂了拂衣袖,沖主殿躬身一拜,緩緩走向佛寺大門。
綢帶被吹動,發出簌簌的聲音,好似漂浮在空中的雪,沒有容身之所。
佛寺的大門開了又關,主殿裡,老和尚捻著佛珠,輕聲嘆息:「阿彌陀佛。」
鴻鵠焉能困草廬,願此一別,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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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
「我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