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那裡,擄掠我們的要我們唱歌,
搶奪我們的要我們作樂,說:
「給我們唱一首錫安歌吧!」
我們怎能在外邦唱耶和華的歌呢?
耶路撒冷啊,我若忘記你,
情願我的右手忘記技巧。
我若不記念你,
若不看耶路撒冷過於我所最喜樂的,
情願我的舌頭貼於上膛。
耶路撒冷遭難的日子,
以東人說:「拆毀,拆毀,
直拆到根基!」
耶和華啊,求你記念這仇。
將要被滅的巴比倫城啊,
報復你像你待我們的,
那人便為有福。
拿你的嬰孩摔在磐石上的,
那人便為有福。」
這是獨屬於魂靈的歌曲,在一曲終了後好久,杜丙都覺得自己的靈魂也在跟著激盪,他在跟著歌曲而悲痛,而咬牙切齒著,已經變得不像他了。
而這,令杜丙覺得害怕。
周遭的魂靈在這時慢慢騷動起來,開始向這方天地中唯一的人類湧去。
杜丙的胸中還燃燒著不知名的怒火,冷汗卻順著額角滑到了下頜骨。他倒是想立刻站起身來拔腿就跑,可咬了咬牙,還是站著不動了。
這裡明明是一片漆黑,但此時此刻,有一道澄黃的光被點亮。
藉助著這一點光芒,他能看見眼前有無數道黑色的影子,他們長著山羊角,身體因為那點光反射出金屬一般的色澤。隱隱約約的,杜丙能看見一些鱗片一樣的東西。
他們簇擁著他,僅僅在他身前留下了一道狹長的小道。
「請吧。」
那群黑影開始說話了。
「請吧。」
他們抬起了枯槁的手指,點著甬道盡頭的聖母瑪利亞雕像。
也是這時,杜丙才發現原來那絲金光是從哪來的。
聖母瑪利亞塑像靜靜地矗立在一片深黑中。它原本是睜著眼悲憫而慈愛地注視著前方的,現在卻垂下了眼眸,臉頰上有兩道散發著金光的水痕。
杜丙愣愣地看著,心中再次湧起一直以來感受到的那絲熟悉而又陌生的感情,甚至恐懼也淡了。
「請吧。」
杜丙身邊長有羊角的黑影再次說道。
他們不給他消化這一切的時間,在杜丙還沒反映過來的時候,用冰冷的肢體將他推搡到了光線的來源之處。
他於是得以近距離的,看著本該沒有生命的塑像那雙和希爾頓別無二致的金色眼睛,漸漸蓄滿令人心慌的水窪。
在此時此刻,杜丙不可抑制地,感到了悲傷。他不再需要默唸希爾頓給自己勇氣,而是自發地靠得更近。
然後不出所料地,感受到了靈魂的震顫。
他在瑪利亞的眼裡看見了那層他之前曾窺得的薄膜,不過今夜的它是破碎不堪的,所以他得以穿透它,陷入一片過往中。
杜丙的身體軟軟地坍塌了,然後被一雙雙附著了鱗片的、枯槁的手接起,輕輕地放置在唱經席一排排的長椅上。
這一切動靜不能為人察覺,所以在另一邊,在明亮的殿堂內,隔著一扇厚重大門的希爾頓手執羽毛筆,還在簌簌地在一張又一張羊皮紙上落下清雋的字跡。
不過,杜丙的身體確確實實是倒下了,對他自己的行動而言,卻沒有什麼實質的影響。
他甚至沒有察覺到發生了什麼,只是費力地跨過了眼前破碎的金色薄膜,小心避開了地下斑駁的碎片,然後來到了一個開滿了風信子花的地方。
現在是清晨,花朵輕盈地在微風中飄蕩著,層層疊疊卻又是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