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剛過,天色黑漆漆的,一輪彎月斜掛在枝頭。
銀輝淺淺、月華不濃,刺骨寒風裹著臘梅花香吹進淺月閣的廂房。
朱紅色的典雅梳妝檯前,十幾個婢女圍著蘇吟兒打扮。繁雜雕花銅鏡裡,映出一張嬌美的芙蓉面。
柳葉眉、點絳唇,眉間一抹硃砂鈿,罕有的絕色中暈著靡艷的嫵媚。
蘇吟兒的如蔥玉手伸進大紅色的嫁衣裡。
嫁衣奢靡,如絲般順滑的料子,在灼灼燭火下隱隱泛著光澤;霞帔精美,蹙金繡雲霞翟紋華貴大氣。
那搖曳的裙擺,鋪在繡著戲水鴛鴦的地毯上,足有數丈。
侍女洋桃領著後廚的師傅走進院子裡。
外面天冷,她抖了抖鞋面上的雪花,側身對後廚的師傅交代了幾句。師傅轉身進了一旁的小廚房。
洋桃:「哎喲,小姐,距離吉時還早著呢!您可該多睡會。」
尋常新娘子出嫁,因著繁瑣禮儀多,往往起得早,怕誤了男方接親的吉時。
可小姐大婚不一樣。
小姐的淺月閣距離安國君的明月莊不過幾條長廊,所有的繁雜禮儀加起來不過半個時辰,小姐完全可以睡到大天亮。
蘇吟兒嬌柔淺笑:「我不想陸哥哥等急了。」
廂房裡的婢女們都是沒成家的,個個艷羨小姐嫁給了大庸國最位高權重的男子,偏偏這男子不僅生得俊朗,還對小姐極近寵愛。
喜婆是過來人,是陸滿庭請來伺候蘇吟兒的。
喜婆笑道:「這女子一生就這一回最風光,您就該讓安國君等著。多等會!」
滿室的女子嬉笑,蘇吟兒微紅了桃腮,水泠泠的美目裡流轉著嬌怯。
後廚的師傅端了碗長壽麵過來。
熱氣騰騰的長壽麵,綠色的蔥花點在湯水上,清香四溢,勾得人飢腸轆轆。
洋桃接過長壽麵:「小姐,您今個生辰。安國君說了,不能過來陪您,但長壽麵還是得吃的。」
按照大庸國的禮儀,男女成婚當日,新郎在接親之前不能與新娘見面,否則不吉利。
蘇吟兒曉得是陸哥哥安排的。
她在安國君府生活的這四年,每個生辰日的早膳,都是陸哥哥端著長壽麵過來,哄著她吃。
蘇吟兒嬌笑,滿室的婢女也捂著唇偷笑。
蘇吟兒捲起寬大的袖擺,拿起金色的筷箸準備吃麵,被洋桃攔下。
「得嘞,還是奴婢伺候您。您戴著金驅,不方便!」
婢女們歡歡喜喜地服侍蘇吟兒用面,又擔心她妝容花了,餵一口麵條擦一下小嘴,染著安神香的廂房裡,充斥著喜慶和歡鬧。
巳時三刻,陸滿庭踩著吉時來接親。
鞭炮聲裡,陸滿庭一席大紅色的新郎服,勾勒出緊實的腰線。他身形修長、氣質卓越,朗朗前行中,驕矜華貴。
撒紅包、闖新門,擁著新娘子跨火盆。
喜服相纏間,陸滿庭執過蘇吟兒嫩白的指尖,放在掌心裡揉了揉:「冷?」
蘇吟兒戴著金色的鳳冠。
鳳冠上搖搖欲墜的流蘇遮住了蘇吟兒大部分面容,卻讓她愈發有一種惹人憐惜的朦朧美。
隔著流蘇,蘇吟兒看不太清陸滿庭的神色,卻有熾熱的呼吸混著荷葉香灑在她的桃頰上,癢癢的,饒人心扉。
她搖頭,眉間含情:「陸哥哥冷麼?」
陸滿庭清冷的眸子忽地暗沉,有來不及捕捉的痛一晃而過。
他緊了緊大掌中的可憐小手,從風離端著的託盤裡,取出一張繡著牡丹花的紅蓋頭,蓋在蘇吟兒頭上。
紅蓋頭遮住了似極碎玉娃娃的嬌美容顏,遮住那雙勾魂的美目,遮住嬌若鮮花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