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換了身乾淨的衣裳,頭髮濕漉漉的,半散在耳後的碎發正淅淅瀝瀝往下滴著水珠。汪正卿的夫人徐氏愣了一瞬,沉著臉唬道。
「多大的人了,怎地弄成這樣?也不怕被賓客們笑話?」
汪大小姐神色很是閃躲,扭捏著不知該如何解釋,最後跺了跺腳,怨道:「哎呀,娘親,我不小心掉到池子裡去了。您您就別責備女兒啦!」
徐氏笑道:「喲,瞧瞧,大姑娘了,說不得。過來挨著娘親你這孩子,站那麼遠幹什麼?」
茶會女眷們的座位不甚講究,大家隨意而坐。
許是見著蘇吟兒孤零零的,沒有相熟的女伴,不忍怠慢了她,徐氏讓蘇吟兒坐在她的左側,將右側的位置提前空出來,留給女兒汪大小姐。
汪大小姐瞧了一眼嬌美的蘇吟兒,似想起什麼,冷不丁打了個寒顫,慌忙扯過一張雕花的矮腳凳子,緊靠著後門坐下。
「不不不,娘,女兒就坐這。這兒挺好!」
「這孩子,一天到晚呀,沒個淑女樣。」徐氏親熱地拉過蘇吟兒的手,「她要是有半分蘇小姐的乖巧賢惠,我也就不操心了。」
蘇吟兒莞爾一笑:「夫人過獎了。」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有些乏力,腦袋暈暈乎乎的,可也沒甚在意。
另一邊的雅室裡,男人們端著茶盞互相調侃。
——「這是誰整的矯情的遊戲?不是霍霍我們男人麼?」
——「可不是?都老夫老妻了,成天把愛掛在嘴邊還不如去醉香樓找個聽話的,省心!」
——「別,你這話可說不得!男人嘛,寵著自家婆娘也是本事!」
——「對,哪個女人沒點虛榮心?陪著玩玩,不緊要。」
陸滿庭淺笑著,細長的丹鳳眼深邃,似是有所思量。
風離走近,附在陸滿庭耳側,低聲稟告:「皇上宣您進宮。」
陸滿庭點頭,揮手示意風離先下去。
有同僚打趣——
「安國君,您的未婚妻跟著您,是掉進福窩窩裡了,怕是沒什麼期望了吧?」
「有啊,怎麼沒有?」
「討個名正言順的正妻身份、求個大婚,把安國君牢牢拽在手心,才是當務之急嘛!」
「對對對,蘇小姐早過了出閣的年紀,該完婚了。」
陸滿庭的唇角斜勾著醉人的笑意。
他輕輕吹開茶盞裡漂浮著的綠色茶葉,沒吭聲,算是預設了。
橫在廳堂中間的木質屏風被移開,兩間小雅室融為一間。
年輕些的女眷們皆捏著帕子捂唇嬌笑,偷偷打量坐在對面的自家郎君;
年長些的女眷,則端著賢良規矩坐著,哪怕手中茶水升起的寥寥霧氣暈濕了面龐,也絕不亂動半分。
蘇吟兒乖巧靜坐,在一眾女眷中顯得格外耀眼。
許是炭火離得近,她瑩潤如脂的臉頰烤得紅紅的,宛若天邊初升的朝霞映雪,透著不自知的誘人的美。
偏偏這種美是易碎的,又脆弱的可憐,尤其是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似被雪水洗滌過,眨眼間全是靈動的嬌怯。
有不加掩飾的眸光灼灼地落在她身上。
那是對所有物的霸道宣示、那是不容覬覦的佔有、那是久經沙場的男人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掠奪本性。
蘇吟兒緩緩抬眸,與陸滿庭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又急急地垂下眼睫,微紅著耳尖拽緊了寫給他的小小信箋。
陸滿庭輕揚眉梢,唇側的笑意更濃了。
茶會由徐氏操辦。
徐氏笑道:「大人們平日裡忙於朝政,鮮有閒工夫陪我們。今日啊,可得好好聽聽自家女人的心思。」
茶會正式開始